楔子
这是一个真实的悲情故事,故事的情节虽然有些写作技巧上的渲染,可结局是真实的,匪夷所思的。
深秋季节的清水河,被秋风扫过会使人嗅到丝丝寒意。清水河在向人们展示它温柔清纯一面的同时,也曾经吞没过一对男女刻骨铭心的感情。
时间要追述到1975年的重阳节,这天雨时大时小,直到傍晚才停下来。夜已深,整个清河店只有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狗叫。这时从村里蹒跚着走出一人,向清水河方向奔去,到了河边静坐片刻,而后径直走进河里,慢慢寝入水中-------。清水河在波动几番涟漪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绑------绑------,“秋成叔------秋成叔,你看见我姑没?”敲门声把正熟睡的秋成从梦中惊醒。他太累了,这两天他去外村给一户办婚事的人家赶做橱柜。听到敲门声他赶紧起身开门,“怎么了,栓子?”“秋成叔,我姑昨天晚上出去,我们都以为去茅房,就没在意,今天早上起来我妈给他送饭,才发现人没了。”“找了吗?”“找了,二婶、六娘、虎嫂家都找了,我妈转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找到人。”听到这里,秋成的心开始往下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上村外地里去找”“行,那我去招呼人。”栓子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各户叫人。
栓子走后,秋成静下来,开始思索淑婷能去的地方,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青年时期和淑婷经常约会的地方--------清水河渡口。
他起身披上一件衣服,径直向清水河渡口奔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风扫过清水河,冷风夹杂着河水的寒气冻得秋成浑身直抖落,心也在打颤。他一边走一边轻唤着淑婷的名字。来到渡口,眼前的一幕把他惊呆了,顿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河边摆放着两件东西,一件是他买给淑婷的那台电匣子,旁边还有一个小本子,被秋风不停地翻动着。秋成下意识地大喊:“快来人啊,人在这里,快救人啊-------”听到喊声栓子和村里人都陆续赶来。这时秋成似乎明白过味来,不顾一切地跳入冰冷的清水河,潜入水中去找人。不一会就发现了河里的淑婷,他过去迅速抱起她,感觉淑婷的身体已经挺直,没有了呼吸。顿时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他一边把淑婷抱上岸一边哭着说:“你为什么这么傻,我答应过婶子要照顾好你后半生的,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一个庄稼汉第一次在人前大哭,也是第一次在人前倾诉他和淑婷这十几年的感情。
淑婷的死,在清河店引起不小的轰动,人们都在揣摸这疯女人怎么忽然自杀了呐?有的说是不是疯女人娘死后又受到刺激,忽然明白过来了,想到自己一生的悲苦,不想拖累别人,寻短见了呢?也有人说,这下可苦了秋成了,他白白等了疯女人十多年---------。
按照当地的习俗,由于淑婷没有了婆家,入不了坟,就这样,疯女人在人们的议论中被葬在了清水河岸边。下葬时,秋成把淑婷遗留在岸上的小本子打开,几行隽秀字体映入眼帘,秋成认得那是淑婷的笔体,上面写的是一阙浣溪沙《雨泣重阳日》:
雨泣重阳声调伤,秋归意怠懒梳妆。红笺散帙不成行,抬望凭栏云掩日,低头垂泪落琼浆,难托书柬怎询娘。
看完,秋成的眼睛已经被泪水蒙住,他明白了淑婷这样做的用意,心里又是一阵抽蓄-----。他把这小本子连同淑婷喜爱的电匣子随淑婷一起下了葬。
(一)初见秋成
疯女人名叫蔡淑婷,出生书香门第,父亲是教书先生。她是父母最小的女儿,很得宠爱,再加之她聪明伶俐,自小和父亲学习诗词文赋,写诗撰文得心应手。又和母亲学得一手好刺绣。因此是清河店有名的才女和绣女。
淑婷和秋成的第一次见面是源于1963年的那场洪水。由于水势很大,清河店的护水埝被冲垮之后,村里的人们都搬到清水河河堤上搭起窝棚临时居住。一天,淑婷站在河沿上向河里张望,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哎,那是谁啊,想掉进河里喂鱼啊,快离水远点------。”淑婷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到说话的人已走近。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体态健壮,面色黑红,挺精神。可淑婷不认识他,便说:“你是谁呀,吓了我一跳”。小伙子回答说:“你甭管我是谁,你离水这么近,掉进去怎么办?”他们的说话声惊动了旁边窝棚的二嫂。二嫂出来主动搭讪说:“奥,是秋成啊,()你也参加护清队了?”“是的,二嫂”秋成回答说。二嫂说:“进帐篷坐会吗?”秋成答道:“不了,我到前面再转转”。说着向北堤走去。
秋成走后,二嫂问淑婷“你干嘛站在水边上,多危险啊!”淑婷说“我想望望给我哥他们藏泥猴的地方让水淹了没”。二嫂说:“什么泥猴啊?”淑婷说;“是前年我和兰子还有我哥和顺子一起在堤坡挖泥猴,他们小子们总用沙土扬我们,我们就气他们说:“清水清,清水长,蔡家的儿子不疼娘;清水清,清水长蔡家的闺女最疼娘。”他们就追着打我们,我们偷偷地把他们的泥猴埋在了河坡上,让他们找不着。”二嫂听了说:“你们这帮孩子,整天家打打闹闹的,就没个消停。”说着正要转身回窝棚,淑婷连忙问:“哎,二嫂,刚才走的那人是谁,我怎么不认识呢?”二嫂说:“奥,你说的是秋成啊,是刚来咱村不久的外来户。听说他祖上是个大户人家,解放前夕抽大烟,把个家给抽败了。家里老人死后,他就搬到咱村投奔亲戚来了。买了咱村老田家的两间土房就落了户。这小伙子手挺巧的,会木匠。”说完淑婷和二嫂各自回了自家的窝棚。
(二)相识
洪水过后,清河店的人们都搬回村,重新翻盖被洪水冲垮的房子。淑婷家和二嫂家的房子都是老式的青砖房,结实,受损不大,只需修缮一下就行了。二嫂是清河店村的妇女主任,爱张喽村里的一些事,就是没文化,有时遇到不认识的字总去问淑婷。淑婷也爱和二嫂学一些刺绣。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成了好朋友。
一天,淑婷去二嫂家找二嫂誊花样子,一进门,看到秋成正给二嫂家修柜仓。她有些尴尬,由于上次清水河岸那件事,她不好意思,不知该不该和秋成说话。
秋成见淑婷进门,就主动与淑婷打招呼“你是淑婷吧,找二嫂啊?在屋了”。淑婷也走上前与秋成搭讪“你还会木匠?”秋成说:“我这是给大伙预个方便。听村里人说你花绣的好,诗写得也不错,是个文化人啊!有功夫也教教我呗”。淑婷有些羞涩的说:我
也写不好,只是写着玩的。”秋成说:“回头我教你下棋。”淑婷一听高兴地说:“行,什么时候?”秋成说:“那就每天下午收工前在清水河渡口的大堤上,那凉快。”淑婷说:“好吧!”说完进屋找二嫂了。
(三)相恋
在清水河的背面,有一条泄洪的大沟,人们称作“南大沟”。在南大沟与清水河之间有一个泄洪闸,闸口对面就是清水河渡口。为了方便看闸,村里在此处盖了一间小屋。秋成懂一些电工活,而且又是一个人,就被安排在这里看闸。秋成家的自留地也在清水河背堤的堤坡下。
秋成和淑婷相识后,他们经常在清水河堤上下棋。可淑婷教秋成写诗作对,秋成就是不能入境,总是写不来,最后秋成自己也服了,对淑婷说:“看样子我不是文人的料,写不了这东西,以后你写我欣赏得了!”
洪水过后的庄稼地,经过浸泡盐碱性渗入地下,土质松软,特别肥沃。转过年来的秋天,真是风调雨顺,满地的庄稼黄橙橙的,穗子沉甸甸的。
一天下午,秋成正在堤坡下的自留地里干活,淑婷棋瘾上来了,来找秋成,看到秋成正在割豆子,就说:“秋成哥,我帮你割,割完了你陪我下会棋。”秋成说:“不用,我正好累了想歇会。”于是他们来到堤坡上坐下。秋成稍微喘了口气,看着满地金黄的谷穗和低垂的向日葵对淑婷说:“淑婷,你看这满地的庄稼都熟了,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咱庄稼人就是看了这个高兴,心里踏实。这样吧,你把咱庄稼地里的景象都写入诗里,回头我给你奖赏。”淑婷说;“真的?”秋成说:“假不了,明天上午我去供销社买东西,下午我还在这割豆子,你拿诗换礼物怎样?”淑婷说:“行,一言为定。”然后他们下了几盘棋,天色已晚,各自回家。
第二天下午快收工的时候,淑婷兴冲冲地拿着写好的诗稿到地里来找秋成。老远招呼秋成“秋成哥歇会吧”秋成看见淑婷说:“怎么,交答卷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向堤坡走来。淑婷把手里的诗稿递给秋成,秋成展开诗稿,一行行整齐清秀的字迹映入眼中。农家集五律三首:其一《秋雨》潇潇秋雨落,
留去自徘徊。
惜玉轻轻下,
怜香慢慢垂。
抚荷追梦远,
润草恐迟回。
谁解其中意,
三春且待归。
其二《秋收》百果沉熟落,
农夫地里忙。
黍低垂目笑,
葵挺面朝阳。
蝶舞栖花蕊,
蜂逐酿蜜浆。
宜人秋色美,
农户喜盈仓。
其三《秋菊》几多凋碧树,
叶木始垂黄。
万紫悲歌诉,
千红改素装。
荷莲追梦远,
菊蕊巧梳妆。
笑对重阳客,
风韵伴秋霜。
好一个“黍低垂目笑,葵挺面朝阳。”太好了!
秋成看完赞不绝口“淑婷,你真聪明,我就喜欢你这聪明劲!”淑婷被秋成夸得有些脸红。秋成忽然转了语调说:“坏了,我忘了给你买礼物了。”淑婷说:“你说话不算数,算了,饶了你了,礼物不要了,罚你陪我多下几盘棋吧!”秋成说:“你等会,我到地头上喝口水,回头陪你下棋。”说着秋成走回田里喝了口水,抱着件衣服又回到堤坡上。秋成趁淑婷不在意时把藏在衣服里的一块粉红色的围巾披到了淑婷的肩上,然后后退几步说:“我看看漂亮吗!”淑婷羞涩地抬起头说:“去你的”。秋成又从那件衣服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淑婷不认识这东西,就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秋成说:“这是我托人攒的电匣子,打开这个开关里面就有说话的声音。说着秋成把匣子打开,里面真的有说话的声音,转动两下还有唱歌的声音。秋成问淑婷“喜欢吗?”“嗯,喜欢”“这是给你的”淑婷说:“啊,这么贵重,我不要。”秋成说:“诗我收了,这是给你的奖赏,干吗不要!”
也许是电匣子的声音惊动了树坑里的一条蛇,只见这条蛇迅速地从他倆脚底下爬过,向堤坡下的地里冲去。淑婷吓得立刻躲到秋成的怀里,闭上眼睛,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会她问秋成“秋成哥,那蛇走了没?”秋成说:“早走了!”淑婷才醒过味来,感觉有些失态,下意识地想从秋成的怀里闪开,可被秋成一把拽了回来,然后秋成又紧紧的把淑婷揽入怀中,热烈地亲吻她。起初淑婷不好意思有些躲闪,后来她顺从地接受着她所爱的人的热吻--------。
从那以后,淑婷和秋成再见面就不那么大明大放了,他们总是躲开众人的视线,偷偷地约会,亲热-------。
(四)变故
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秋成由于家庭出身不好被列入村里四类分子名单。看闸口的活不让他干了,又搬回自家的土屋。他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上还要参加四类分子学习班,他和淑婷的约会也只能在晚上九点以后。这样时间长了,淑婷娘发现女儿总是晚上出去,姑娘大了有些不放心,就追问淑婷干什么去,淑婷瞒着娘说去二嫂家绣花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天,淑婷的哥哥从外面听到风言风语说淑婷和外来户搞对象。回到家趁淑婷不在屋,从淑婷屋里翻出了那个电匣子,追问院里绣花的淑婷,这电匣子从哪来的?淑婷说:“你干吗乱翻人家的东西!”吵闹声惊动了屋里的爹娘,二老出来问兄妹俩为什么又吵,淑婷哥哥忙说:“外面都传说咱家婷和那个外来户秋成搞对象,我回家在她屋里翻出这个电匣子,”转身对淑婷爹说:“爹,你问问婷这东西是从哪来的,是那个四类小子给的吗?”淑婷说:“是又怎么样,秋成哥他是好人,我就要和他好!”站在一旁的淑婷爹大声呵斥淑婷说:“这么大姑娘没有稳当劲,把你惯坏了,别的事都可依你,唯独这婚姻事不能依,从现在开始晚上不准出门,电匣子明天让你哥给人家送回去。”淑婷含着泪说:“不行,那是秋成哥送给我的。”淑婷爹说:“就这么定了。”转身对淑婷娘说:“往后你要好好管教她,不能再上外面疯去了,有合适的给她找个婆家。”随后又对淑婷说:“赶紧跟你娘回屋。”
没有了秋成的消息,淑婷心里很不安,她怕哥和本族们的人对秋成做些什么。一天中午,她趁爹和娘午睡,偷偷地跑到秋成的住处去找秋成。只见大门紧锁,她轻声唤了几声,没有回应,于是她跑到二嫂家打听情况。二嫂说:秋成被大队派出去出河工了,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次挖河活很累,时间也长,估计得到年底才能回来。听说是秋成自己执意要求去的-------。
听了这些,淑婷的心
里感觉堵得慌,心想,秋成哥出河工为什么不和自己打个招呼呢?是不是哥向他还电匣子的时候说了什么?想到这些,淑婷又觉得自己对不起秋成。
回到家,娘追问淑婷干什么去了,淑婷就把秋成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和娘说了。娘说:“闺女,你把他忘了吧,咱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你爹和你哥都不同意,你哥已经回绝人家了。秋成准也考虑到他是四类和你不般配,怕将来有什么事连累你,也同意了和你分开,这次出河工是他主动向村里要求去的。”听了这些话,淑婷更是觉得对不住秋成,大哭一场,每天以泪洗面。
见这种状况,淑婷娘怕女儿出什么意外,就几处托人为淑婷说婆家。
(五)成婚
经人介绍的这户人家,居住在距清河店十几里远的一个小镇上,家里人口挺清,就娘俩过日子,儿子在外地工作,平时只有婆婆待在家里。淑婷的爹娘和哥嫂对这门亲事都很满意,唯有淑婷不同意,她心里只装着秋成。可家里和族们人都坚决反对,后来淑婷怕秋成这个外来户受挤兑,在村里呆不下去,就默认了亲事。由于男方家里干活的人少,急着把媳妇娶进门,就三番四次地催着成婚,这样淑婷的婚期就草草地定在了当年阴历年的年底。
婚期临近,可淑婷就是高兴不起来,婚前准备的东西都由娘和嫂子置办,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她唯一惦记的是想把那个电匣子要回来,作为一个纪念物来保存。可是她几次到秋成的住处找秋成,都是大门紧锁,没有半点秋成的消息。就这样淑婷带着遗憾结了婚。
婚后,丈夫对她还算体贴,总是嘱咐淑婷说他娘脾气不好,等他走后让淑婷多担待点,不要和娘争吵,多敬着老人些。
转眼淑婷丈夫的婚假和探亲假就过去了,淑婷在送丈夫回单位上班以后,总是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她和婆婆的关系,怕婆婆一个人在家孤单,她几乎都不怎么回娘家。
再说秋成,河工结束回村后,听说淑婷已出嫁,他心里憋闷的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跑到清水河渡口上,迎着呼啸的北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冬天寒冷的空气,强忍泪水,任凭手脚冻得冰凉麻木。从此以后,他少言寡语,就连二嫂家也很少串门了,每天除了在生产队干活就是参加四类分子学习班学习或闷在家里,象见不得人似的。
(六)惨败的婚姻
在淑婷成婚不久,忽然有一天家里派人送信说淑婷爹病得不行了,让她赶紧回娘家。等她回到娘家一看,爹已经躺在了床板上,她一时承受不住这样的现实,哭的晕了过去。
办完爹的丧事,淑婷在娘家多陪了娘几天,就回婆家了。回来后,她一想起没有见到爹最后一面就掉泪,有时夜里做梦都会哭醒,再加上丈夫因工作忙没能回家奔丧,也没人安慰她,因此她的心情很不好。饭都不想吃,还总是想吐,身体不适也不好意思和婆婆讲。一天早晨,她突然肚子痛的难以支撑,赶紧叫醒隔壁房里的婆婆,婆婆说:“是不是着凉了”,淑婷说:“不知道啊!”这时她要小解,婆婆说别上外面去了,就在屋里小桶里解吧,淑婷刚一蹲下,就觉得一块热乎乎的东西从体内流了出来,他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让婆婆看,婆婆一看知道是孩子小产了,就对淑婷说:“你怀孕怎么不跟我说呢?”淑婷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好受,还以为是我爹死后憋闷得胃口不好了。”然后婆婆气呼呼地说“我看这怎么办吧,你怀头一个就流,以后流惯了就坐不住胎了。说完也不管淑婷怎样,转身回自己屋了。
淑婷第一次经历这事,连吓再加上身体不适脸色苍白,头上直冒虚汗,她支撑着上炕躺下,考虑到爹刚死,不能把这事告诉给娘,让娘担心。她在炕上昏睡了一整天,将近傍晚,见婆婆没好气地把一杯红糖水和一碗小米饭放在柜上,没吭声就出去了。
淑婷起身把饭吃了,水喝了,感觉身体好多了,就到婆婆屋里说:“妈,这事都怪我,我也不懂,下次我注意就是了。”婆婆听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回到自己屋,淑婷也感到委屈,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本想把这事向丈夫诉说,可又一想,他在外面上班,大老远的也回不来,白让他分心。
这事以后,淑婷像缺了理似的,每天小心地侍奉着婆婆,还时不时地听婆婆甩一些闲言闲语。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淑婷结婚近一年了,快到年底了,淑婷丈夫来信说回家过年。淑婷和婆婆忙着购买过年的东西。
腊月二十六,在火车上颠簸了一夜一天的丈夫傍晚到的家,吃过晚饭,在母亲屋里坐了一阵子,淑婷丈夫就和淑婷回房睡了。第二天清早,淑婷怕婆婆笑话又说闲话,就早早起来到婆婆屋里问吃啥早饭,她撩起婆婆屋里的门帘刚要进屋,只见婆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赶紧上前喊着婆婆,想把她翻过来,可人的身体已僵硬,脸色铁青。这时淑婷转了音地大声喊熟睡的丈夫,等丈夫赶过来摸了摸母亲的鼻子,已停止了呼吸。
淑婷和丈夫在年前把婆婆的后事料理完。过完年,丈夫的假期已满赶着回单位上班了。家里只剩淑婷一个人,有时她回娘家看娘也是当天去当天回,不知道秋成的情况,不敢再招惹秋成。
过了一阵子,淑婷感觉自己的身体不适,和上回的症状差不多,犯困,吃了东西堵在那下不去,总想吐。有了上次的经验,淑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于是回娘家和娘说了,娘让嫂子请了本村的老中医给淑婷把脉后,确定她是真的怀孕了。
这次为了让淑婷调养好身体,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淑婷娘搬到淑婷家住,照顾好淑婷的生活。淑婷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了丈夫,丈夫回信说:已知,随信寄去5元钱,买些补品。以后再也没有来信问候。
又到了年底,眼看淑婷马上就要临盆了,她写信问丈夫是否回家过年顺便侍候月子,丈夫以厂革委会工作忙为由,推说不回家过年了,随信又寄过10元钱,以养月子。
淑婷生了个男孩,取名更生。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的,两只大眼睛清亮,真是人见人爱,人们人们看他虎头虎脑的,乳名叫他虎子。
虎子一周岁了还没见着自己的父亲,淑婷把虎子一周岁的照片寄给丈夫,顺便问丈夫什么时候回家,丈夫又推说厂里工作忙,不回家过年了,并叮嘱淑婷以后家里没事不要给他去信了。
一连两年没回家过年,淑婷娘感觉淑婷丈夫有些不对劲,就托媒人打探消息,媒人听淑婷丈夫的同事说,淑婷丈夫参加了厂造反派组织,耳闻着好像与工业局革委会主任的女儿好上了,现在已经当上了厂革委会主任,他怕因淑婷娘俩耽
误他的前程,所以一直不敢回家------。媒人把这些情况告诉给了淑婷娘,淑婷娘听后好像被人当头给了一棒,她可怜的婷儿和孩子怎么办,将来依靠谁啊!可马上就要过年了,如果把实情告诉淑婷,她娘俩这个年怎么过啊!想到这些,淑婷娘只好把实情瞞了下来。她对淑婷说:既然虎子爸太忙不能回家过年,那你们娘俩跟我回清河店过年吧!淑婷答应了。
来年的开春,家里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淑婷几次写信给丈夫,催他给家里寄钱,可都没有音信。没有办法,淑婷只好又带着娘回到了婆家,让娘帮忙看孩子,自己去生产队干活,挣点工分贴补家用。
晚秋时节,地里的庄稼收的差不多了,人们都忙着为过冬备煤备柴,淑婷家工分少,分的柴火不够烧,又没钱买煤,日子过得很艰难。淑婷对丈夫的行为有些怀疑,女人的第六感觉告诉她丈夫在外面可能有了外遇。可她怕娘担心,不敢向娘说。一天清晨,她早早起来,想趁娘和孩子熟睡时给丈夫写封长信,可她又不知从何写起,几次写信音信全无,淑婷的内心十分的失落和惆怅。抬头仰望天空,月明星希,秋风瑟瑟,随笔写下一首如梦令:
晓月冷风星素,寂寞不知归路。雁过自秋悲,可否寻它相属?归处,归处,捻断愁思无数。他停下笔眼泪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纸上。
淑婷娘见淑婷日子过得如此艰辛,想回家找淑婷哥要点钱,买些煤让娘俩凑合着过冬。转过天来,淑婷娘对淑婷说:“婷啊,眼下队里没活了,也不用上工了,你在家里看孩子,我回家住几天就回来,虎子这两天有点着凉,总咳嗦,你注意点。”淑婷说:“行,娘您放心回去吧。”
送走了娘,淑婷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到了晚上,她发现虎子咳嗦的更厉害了,还有些发烧,总是昏睡。她以为孩子是感冒,起身找了个正痛片给孩子喂了下去,过了会出了点汗,烧似乎有些减退,可到了后半夜药劲过去,虎子烧的更严重了,他发现孩子的身上出现一些红色的斑点,呼吸有些急促,她赶紧起身去找大夫,等大夫来了一看,孩子得的是急性大脑炎。这时虎子开始浑身抽搐,大夫再看孩子的瞳孔已经扩散,抢救无效。淑婷把孩子抱在怀里,失魂落魄地大声喊着孩子的名字说:“虎子你不要这样,你还没见过爸爸,我带你去找爸爸--------我带你去找爸爸--------”大夫赶紧通知淑婷婆家近们人,派人去淑婷娘家送信。
淑婷娘和淑婷哥进门,看见淑婷在炕上抱着死去的孩子,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我带你找爸爸--------我带你找爸爸---------”就是不肯把孩子放下。心如刀绞,和淑婷娘俩抱头痛哭。再看淑婷,对娘和哥的举动没有丝毫反应,她的意识只停留在失去儿子的那一幕,不认识了娘,也不认识了哥,只是自言自语,神情全无。
淑婷婆家族们人赶紧给远在外地的淑婷丈夫发去加急电报,让他速回家处理家事。
淑婷丈夫回家处理完儿子的事情后,见淑婷疯癫的这么厉害,更凑足了与淑婷离婚的理由,和淑婷办理了离婚手续。
(七)失魂的回归
淑婷离婚后,和娘又回到了清河店。娘俩相依为命,有时哥嫂帮衬着艰难度日。
秋成自淑婷结婚后,对婚姻似乎失去了信心,再加上他四类分子的身份,一直单身。淑婷的影子一直占据着他的内心。这样三期两晃他已30多岁了,超出了婚姻的最佳年龄。
一天秋成的鞋破了,想缝缝,去二嫂家借缝鞋的锥子。二嫂见到秋成就唉声叹气起来“哎,这都是命啊”说着眼圈红了。秋成奇怪地问:“二嫂你这是怎么了,受气了?”二嫂说:“受啥气啊,看见你又想起淑婷。当初要是跟了你,能有今天这么惨吗!”秋成一听淑婷的名字,马上问:“淑婷怎么了?”二嫂说:“哎,你还不知道啊,淑婷离了婚又回娘家了,而且人又得了疯病”。秋成听到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急忙问:“怎么会这样?”二嫂说:“自淑婷婆婆死后,她丈夫就一直没回过家,也不给家里寄钱,就连淑婷坐月子都没回来,孩子3岁了没见过他爹长什么样,听说外面有人了。后来孩子得病死了,淑婷承受不住打击,就疯了。她丈夫正好有理由,就和她离了婚,现在淑婷和她娘一起过,哎,日子艰难啊!”听了这些,秋成的情绪跌落到谷底,白天连工都没上,在自己的小屋里憋闷了一天,他懊恼当初要和淑婷一起抗争到底,淑婷不会有今天的悲惨遭遇。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他决定把淑婷娶过来,自己照顾她后半辈子。
第二天晌午时分,秋成想到淑婷家去看看淑婷。一进门淑婷娘正做中午饭,见秋成来了,淑婷娘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说:“秋成来了,哎,进屋吧!”秋成进屋后,见淑婷神情恍惚,外界的情况对她没有影响,总是抱着枕头,低着头在那自言自语。秋成喊她的名字,丝毫没有反应。秋成的心开始往下沉,“怎么好好的人会成这样呢?”淑婷娘含泪说:“哎,这都是命啊!”
秋成把淑婷娘拉到屋外对她说:“婶子,你年岁越来越大了,往后照顾淑婷也很困难,我想把她取过门,我来照顾她吧!”淑婷娘说:“秋成啊,你的心意婶子领了,可婷得的是疯病,现在情形还算稳定,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我怕再一折腾,她的病情会加重。秋成啊听婶子劝,别再傻等淑婷了,你年岁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就娶了吧,再耽搁媳妇就更不好找了。”听完淑婷娘这番话,秋成说:“婶子,再等等吧,不急,我想帮您把淑婷的病治好。”
第二天,秋成把当年他买给淑婷喜爱的电匣子拿了过来,想通过以前的点点滴滴重新唤回淑婷的记忆。可淑婷的病总是时好时坏,时间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在秋成的帮衬下,淑婷娘和淑婷的日子还算过等去。
75年进入秋收季节,人们都忙着收割地里的庄稼,一天,淑婷的侄子栓子风风火火的跑到田里来找秋成,说她奶奶让找秋成叔到他家去一趟。当秋成来到淑婷家时,看见屋里围了很多人,淑婷娘躺在炕上,淑婷和她嫂子坐在旁边。人们看秋成来了都闪开让秋成靠近淑婷娘。秋成上前轻唤了一声“婶子”,淑婷娘费力地睁开眼对秋成说:“秋成,婶子不行了,没办法照顾淑婷了,我想把淑婷的后半生托付给你------”。秋成连忙劝阻说:“婶子,别多想,静心养病,身子骨会好起来的。”淑婷娘说:“我知道个人的体格,你就答应我吧!”秋成看着淑婷娘那期待的目光说:“婶子放心吧,我会把淑婷娶过门,照顾她后半生的-------”说完含泪
走了出去。
按照当地农村的习俗,淑婷要为娘守完孝期才能和秋成结婚。为了挣点钱装饰一下小土屋,把淑婷娶过门,秋成偷偷地到外村给人家做些木工活,有时会隔三差五的去看看淑婷。
淑婷自娘去世后,每天守在屋里看着娘的照片发呆,秋成每次来看他她,她有时也会落泪,看秋成时偶尔闪现出十几年前的那种神态,这似乎让秋成看到了希望。秋成有时会打开电匣子放一些音乐和戏曲,想唤醒淑婷这朦胧的神情。
重阳节这天,秋成去外村给一家办喜事的人家赶做橱柜,很晚才回家,他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栓子的敲门声才把他唤醒-------。
清水河岸淑婷那惨烈的一幕,让他痛不欲生,淑婷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从此,他离开了清河店这伤心地,远去他乡。
(八)悲凉的结局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到90年代末,农村经济走向繁荣,尤其是集市贸易促进了农村经济的发展。笔者从离清河店不远的一个小镇集市上遇到这样一件事,她见到一个年近60多岁的人在集市上摆摊做古董生意,看上去觉得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这是,就听马路对面一个鞋摊的老板冲着古董摊喊:“秋成叔,到饭时了,还不去吃饭啊?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在街上和家里吃一样,我看就在小饭馆里吃点得了,省得回家自己还要支锅燎灶的。”听到秋成这个名字,笔者恍然所悟,她判断刚才那位60多岁的古董摊主,可能就是从清河店搬走的那个秋成。好奇心使她凑到鞋摊老板跟前,小声问:“师傅,您刚喊的那个人,是不是从清河店搬出的那个秋成啊?”鞋摊老板说:“是啊,这老头可犟了,刚搬来小镇时他可受了些罪。起初给谁家做木工活,就在谁家吃住,没活就在我家草屋里凑合。”笔者问:“难道到现在他还是孤身一人吗?”鞋摊老板答:“可不是吗!开放搞活后,秋成叔在集市上做起了古董生意,生活富裕起来了,自己盖起了新房。镇上的好心人想给他说个媳妇成个家,你猜怎么着,人家就是不要,说自己一个人过惯了,再添一个人不习惯,就这样到现在还是一个人过日子。前些年,他有一个在国外的叔叔回家探亲,见他这样,想把他带出去,可他也是不去,说故土难离。哎,他就是这么个人。”
听着鞋摊老板的叙说,笔者不由自主地转身望一眼正收摊准备离开的秋成,岁月的艰辛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脸上,显得比实际年龄老许多,他满头白发,后背有些驼了,年轻时的那精神气已荡然无存!
见此情景,笔者心中有些悲凉,她想以苏轼的《江城子》来结束这段悲情故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男生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修竹一时看得入了神。
修竹终于做完了厚厚的一大本数学练习题,她揉揉酸痛的眼睛,抬起头来。恰好见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啪的一声,男生不小心把修竹放在桌上的书弄掉了,他轻轻弯下腰,帮修竹捡了起来,男生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修竹一时看得入了神。直到男生一句问温柔的对不起,修竹才缓过神来。修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男生朝她笑了笑,眼睛亮亮的。然后在修竹身后坐了下来。这时修竹才听清楚旁边女生喜悦的声音,“新转来的陈沐长得好阳光啊!”原来他叫陈沐啊。
二,连修竹都感觉到了,这个男生好有魔力,连教室里的气氛都变得活跃了呢!
对于高二下学期的学生来说,学业是相当繁重的。炎热的夏天,窗外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大家都在教室学习,因为再过一段时间,他们马上就要升入高三了。可是,自从陈沐来了以后,一切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陈沐人缘很好,男生们都喜欢在下午放学后和他勾肩搭背的去打球,就连平时在教室里,女生们也喜欢围着陈沐问问题。连修竹都感觉到了,这个男生好有魔力,连教室里的气氛都变得活跃了呢!
三,一个干净的声音在修竹背后响起。,“于修竹,你等一下。”
“叮铃铃”,晚自习终于结束了。数理化连上的课,让修竹的脑袋都有点发晕了。修竹快速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教室后面有一大群男生女生正在讨论假期游玩计划,修竹向来是不关心这些事的,自从初中父母离异后,修竹的性格就变得很安静,也不喜欢与别人交往。当她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一个干净的声音在修竹背后响起,“于修竹,你等一下。”说完便跳到修竹面前,修竹轻轻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原来是陈沐。“我们周末准备去海边,放松一下,你去吗?”男生的表情里满满都是期待,修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想,自己和陈沐还没说上过几句话,也不是很熟啊。他怎么会邀请自己呢?陈沐似乎看出了修竹的犹豫不决,两个黑眉一挑,耍赖似的说,“你不说话就算默认了,明天早上10点,要来哦。”说完,便背着书包扬长而去。只留下修竹在原地发呆。
四,海边的风很大,吹得修竹的眼睛涩涩的。她用手摸了摸,才发现脸湿湿的,全都是泪水。
第二天清晨,修竹早早的就起床了。她翻出自己唯一的一条白色裙子,小心翼翼地换上去,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她瘦瘦的,很漂亮。但过了一会儿,修竹又把裙子脱了下来。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修竹最后还是又换上了平时的格子衬衫和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修竹走到小区门口时,停了下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赴约。
修竹到达海边的时,大家都已经到了。女生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是处于人生的花季,无论美丑,打扮起来,都有一种青春飞扬的美丽。陈沐穿着一件白衬衫,被海风吹得高高鼓起,看上去英俊不凡。
然后在大家在海边玩了一会儿,陈沐提议去给大家买冷饮。大家都一致同意,站在树下等他。过了一会儿,陈沐提着一大袋冷饮回来了。他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杯。轮到修竹时,就好像没看到她似的,直接递给了最后一个女生。然后就转身又离开了。女生们用炽热的目光望着修竹,修竹心里突然酸酸的,于是借口上厕所,逃也似地离开了。修竹沿着沙滩跑,海边的风很大,吹得修竹的眼睛涩涩的,她用手一摸,才发现脸是湿湿的,全都是泪水。如果在平时发生这样的事,修竹是根本就不会在意的,可就是在面对陈沐时,她心里为什么会这样委屈呢。
五,天蓝蓝的,风轻轻的,还有鸟儿在枝头歌唱,男生和女生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美好。
周一早上的时候,班主任把班里的位置调换了一下。因为陈沐成绩进步的很快,班主任就把他的位置调到了第二排。而修竹的位置也被换到了第四排。这样一来,修竹和陈沐的位置就隔得很远了。上课的时候,修竹望向那个挺拔的背影,心里就乱乱的。算起来,修竹也好久没和陈沐说过话了吧,其实陈沐来找过她,修竹猜他是想来问那天的事,每次都马上走开,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一天中午,修竹吃过饭回教室。她走到2楼的时候,看见走廊上有两个人趴在栏杆上说话。天蓝蓝的,风轻轻的,还有鸟儿在枝头歌唱,男生和女生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美好。修竹一眼就看出来了,男生是陈沐。正当修竹准备仓皇跑进教室的时候,陈沐突然回过头来,叫住了修竹。修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女生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是隔壁班的班花岑雪。他们对修竹说,市里有一个音乐比赛,他们准备去参加,缺一个队员,听说修竹唱歌很好听,问她愿意来参加吗?修竹想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陈沐和岑雪都高兴地跳了起来。修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快答应,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确喜欢唱歌,也许更重要的是,是陈沐问的她。
六,修竹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她一个那么有自尊心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开口对陈沐说,自己没钱买服装呢。
升入高三后的几个月,修竹就一直忙着和他们排练。也许3人都怀有对音乐的热爱,排练起来也都格外的默契。平常时间里,陈沐和岑雪很聊得来,有时候陈沐也会问一问修竹的意见,修竹也会简单的回答两句。随着比赛时间的到来,岑雪提出了要买服装的要求,陈沐非常赞同。只不过当岑雪报出服装价钱的时候,修竹心里一紧,但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答应了下来。
晚上,当修竹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洗碗。修竹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跟妈妈说。修竹想了又想,轻轻走进厨房。妈妈见修竹回来了,便说,“小竹,快去吃饭吧!待会该凉了。”修竹嗯了一声,然后小声说,“妈,我们学校有个比赛,需要购买服装。"“哦,多少钱啊?”修竹小心翼翼地报出了那个数字,妈妈听到,手中的动作便停了下来,自来水哗哗地流着。然后修竹听到妈妈说,“小竹,咋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比赛你还是别去参加了吧,把精力都放到学习上去。”修竹心里突然一沉,还是答应了。转过身去的时候,两个大眼睛里,早已蓄满泪水。
后来,修竹便对岑雪说,自己不想去参加比赛了。岑雪吃了一惊,便转身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陈沐和岑雪同时出现在修
在街角的小巷弄边,嬷嬷门前的火炉灶上已停了水汽烟,蒸笼里还剩着淡淡的清甜;嬷嬷的小白猫在火炉底下来来回回蹭着余暖,而嬷嬷在火炉灶旁晾晒着陈积箱底已久的零钱。
“奶奶~给我两张小小的好不好……”小女孩怜祈地扯着嬷嬷的衣角,撒娇的语气软甜甜。嬷嬷含嗔叨念了她一句,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挑出最新的,给了她两张五毛。她喜喜欢欢地接过,嘴里边说着“我和千千又可以吃好几天的棒棒粉了”边跑着去他家。嬷嬷唤了她一下:“小勺,把馒头带了,一个给千千,解饿。“
“知道啦!“
千千,粉粉地戴着黑色眼镜,背着小水瓶憨憨等在他家槐树下,见了小勺,也欢欢喜喜地迎上去:“小勺子,我等你等好久啦……走吧~“
离上学时间还早着,他们走走停停地穿过大街小巷——墙头的狗尾巴,路上的小石子,树下的枯叶儿,被碾进土里的玻璃球……等等,都是值得驻足细细把玩的。路过小摊儿就停在木棒撑着的橱窗下,望着琳琅满目的零嘴和小玩具问价钱:“阿姨,那个多少~“
“五毛……“
“哇……好贵哦。”千千盯着竹蜻蜓目不转睛。
小勺看了看他,问道:“千千你喜欢它吗?”他点了点头。她反复看了几眼那个色彩斑斓的大罐子,把够魔鬼糖的手缩了回来:“阿姨……我要买竹蜻蜓~“
他羡慕地说:“小勺子可以借我玩吗……?“
“不借!“她很干脆地甩头,正在他难堪时,又神秘地补上一句,”我送给你~“
俩人再次欢欢喜喜玩着竹蜻蜓走走停停上学去。
路上三三两两的男孩子手拿各种塑胶玩具人儿在斗,看到他们一前一后紧挨着走,又起哄了:“哦……~~~小勺爱千千~~!千千喜欢小勺~~!“千千急忙解释:”你们胡说!我没有,我……“
小勺撅起嘴儿作势地瞪了他们一眼,抓起他的手:“千千我们别理他们,我们走~“后面扬起一片呼声:”哇塞……~他们牵手了!“千千涨红了脸,直着手臂跟她走:”小勺子,我们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了,不要再拉着我走了啦……“
“我不要,”她倔着嘴,“不然我不跟你好了。“千千一副着急的样子,轻轻抽了一下手,她回过头,气道:”郭千千,我再也不跟你好了!“一把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走前面去了。他急忙追上去:”小勺子别生气了嘛,我们下午放学去看水蛇好不好?……好不好嘛!我们看了以后晚上一起出来大院跳房子,去巨石那边滑滑梯,捉大黑蚁怎么样?……小勺子不要哭了啦,理我下……好不好好不好?“
小勺破涕为笑,拿出馒头:“给你!”千千憨憨地笑了,接过馒头,勾住她嫩嫩的小拇指,哼着不成调的歌跳着脚走。
到了班上,坐到桌子前,小勺就一手刀劈在男同桌肘上:“你越线了!”男同桌吃痛地缩起手,瞪她:“不就超了一厘米!”
“一厘米你就碰到我了,”她扬起下巴挑衅地拿出尺子量,叫着,“吼!哪里是一厘米!你超了三厘米了!”
“我就没见你跟千千这样计较过……”他嘟哝着不爽地挪开一大步。
“他是他,你是你,你管我哦?“小勺拿出铅笔开始在桌角边上削,把黑色粉末吹走,刚好有人走过,直接扑那人衣服上。把桌角乌黑的木头刮掉一层皮后,她站起来拿着竹鞭和其他的值日班长一起巡逻,监督谁没有趴下来睡觉。路过千千毛茸茸的脑袋时,她动了动他,他迷糊糊地抬头,小勺从口袋里掏出刚削好的笔塞给他,随后敲了敲他的同桌轻声道:“**,我看到你睁开眼睛了哦,赶紧睡觉!”
下午大扫除,他们班分配到学校废弃的老厨房去。老式的大屋子里阴暗无光,囤积着好大一堆柴火,还放着一樽大棺材架,屋顶挂着好多老旧飘带,好像召唤亡灵的符文条。他们很早就听说过这里很恐怖,像是村里有死人了就会把棺材抬到这间来停放。同学们炸开了锅,在远远门口处叽叽喳喳说着关于这间屋子的传说。小勺紧紧抓住千千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东西,不敢进去。千千安慰着她:“别怕,我在你身边,等下要逃跑我带你跑~”。
由于大扫除的阴影,放学后小勺都不敢去上厕所了。他们说学校的老厕所晚上会有女鬼在跳舞,有女人有小女孩,都穿着白裙子。她尖叫着进去,又尖叫着出来,倒把千千给吓黑了脸。
夏日的晚霞褪成一片昏黄,他们走啊走,蜿蜒曲折着回家的路线好去看水蛇。那是个以前部队用的露天游泳池子,不是很大,但很深;积水都是黑浊的,但可以看到水面波光粼粼的一条条,偶尔可以看到水蛇尖尖小小的头冒了出来。他们看上好一会儿,暂时突然不想回家了,就趴野草地上捉蛐蛐。它们蹦啊蹦,他们扑啊扑。扑了一只,便捉手上把玩着回家。回去的路线要经过旧粮食局,那边也有好多废弃的房间,期间放着一堆石条,朋友说用大骨头敲它们的话就会现出死人的骸骨,所以经过时他们加紧了脚步。
回到家,看到嬷嬷在昏黄的灯泡下滋滋炒着饭,香味里的囱烟把老墙上的黑油层扑得亮亮的。突然“啪”的一声,灯泡熄了,小勺惊叫了声“奶奶!”便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慌忙摸索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腿,嬷嬷拖着腿上扒不下来的孙女,去里屋摸了蜡烛点亮,小勺才松了手。祖孙俩端着饭碗出来乘凉,大院里早沸沸扬扬的,大伙儿聊着没电的话题和扯着家常——没电一直给大家充当着闲聊的介质。小孩子们在大人们间穿梭,追着跑着叫着玩捉迷藏,一二三木头人,三个字等等。小勺赶紧扒了几口饭,跑去找千千玩儿了。一直到嬷嬷叫着小勺回家睡觉了,他们才各自回了家。
小巷弄的日子就是这样,在他们蜿蜒曲折着回家的脚步下慢慢地流走。嬷嬷还是会在小勺的小书包里放着温热的俩馒头,蒸笼里还是淡淡的清甜。直到有一天,千千忽然问小勺:“小勺子……问你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小勺惊愕地抬起水灵灵的大眼:“耶?”
千千开始阳刚起来的脸竟有些红:“嗯……我好像喜欢上了梦静……”
小勺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啊?”
“哎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写作业吧!”千千埋下头,修长的手指顶了顶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