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半年多没见梓里了吧,最近一次在路上偶然遇见梓里的时候,走到对面,如果不是她先和我打招呼,我几乎没认出是她。她戴着墨镜,身形比以前看上去消瘦了许多,头发都花白了,看着比半年前郁郁苍老了一些。
梓里说自己刚从医院回来,刚去复诊检查了眼睛,说有一只眼睛几近失明。
我问怎么回事?梓里说:前一段时间上火加免疫力下降,爆发病毒性疱疹,病毒也感染到一只眼睛,眼睛红肿发炎,虽然经过住院治疗,但三个多月过去了,视力还是不见好转……
我邀请梓里去我的茶馆里坐坐,聊聊近况聊聊天。以前和梓里是一个工作单位的好姐妹。我退休后在家闲着没事,在居住小区沿街开了一间茶馆,茶馆里也兼卖一些茶叶,海参等补品。一是为了打发时光,也是给以前那些姐妹聊天聚会也有个好去处。
我给梓里沏了一杯明前龙井茶,梓里慢慢地品着,慢慢地和我聊着最近这些日子的过往……
我一直以为母亲能活到100多岁,因为我姥姥活到了100多岁。母亲继承了姥姥一样的品格,就是勤劳和善良,母亲一定会和姥姥一样健康长寿到100岁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越来越多,我感悟到:好的心性和品格,会让一个人身心健康,长寿。
可是母亲还是走了,走的不是很情愿,走的有些不舍,走时感觉吃什么都香,感觉她所有能入口的,能闻到的,能嗅到的,都是那么香气扑鼻……
对我们说最多的就是那句话:“这是什么香味,怎么这么香?”
在母亲重疾缠身的时候,那时母亲有时很清醒,也还能吃能喝能睡,但哥哥嫂子却说:母亲活不了多久了,尤其是嫂子,总对我说:已经找人给母亲算过命了,说母亲很快就会死去,说了三个所谓的日子,是“闯日”,大概这些个日子都是鬼门关吧,就是闯过了这些日子,最终也还是个死,不是这个日子死就是那个日子死,最终也熬不过腊月23日小年……
我也是糊涂,也是鬼迷心窍,竟然也相信了哥哥嫂子的话,一起等待着母亲死亡来临。
有一天太阳很好,扶母亲起床出来坐一会。
我问母亲:“娘,咱再活20年吧?”
娘说:“20年活不了,再活10多年吧。”
母亲已经85岁,再活10多年也是100岁吧。
我突然不相信母亲会死,我祈祷母亲健康长寿。
我给母亲租了房子,请了医生,想让母亲过几天天堂一样的日子。但一切都太晚了,母亲没有撑到那一天。
我现在有一种体会,有一种人虽然活着,但是因为负能量太重,也就是背负阴气太重,灵魂已经和死神和小鬼纠缠。
此刻的嫂子已经是小鬼缠身,她每天发作几次,总是说我已经死了快三十年的父亲经常来纠缠折磨她,说是鬼缠身,一到傍晚就哈欠连天,说自己头痛无力,又有鬼来纠缠她了,然后拿个鸡蛋在镜子上竖立,如果鸡蛋站住了,就拿个茶碗把鸡蛋扣住……
然后让我哥来给她驱鬼,让我哥在她背后很捶几下。我说,我来揍你几下?我嫂子说,只有属虎的人能驱鬼,因我哥是属虎的,只有虎能唬住鬼……让我哥在她的后背使劲拍打几下,拍打完后,我哥再拿个柳枝条,满屋地抽打驱赶,嘴里还念念有词……然后我嫂子就长舒一口气,然后鬼被赶跑了,然后我嫂子开始吃肉喝酒……
他们经常这样表演,我就半信半疑?这世界到底有没有鬼?
母亲一生善良,从来不说别人的坏话,在我们面前,从来都夸哥嫂孝顺。我和几个姐姐都距离远,不能常去看望照顾母亲,逢周末有时间时,我就开车拉着几个姐姐去给母亲洗洗澡,换换衣服,然后给母亲哥嫂带些吃的喝的。
姐姐们都退休,但因为都离得远,不在一个城市,所以有心也帮不上忙。哥嫂也有自己的生意要打理,对母亲也就疏于细节上的照顾。
母亲年龄越来越大,小脑有些萎缩,就是所谓的老年痴呆,越来越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冷了不知为自己添衣,所以有一次感冒了。
哥给姐姐们打电话,说母亲快死了……
随后姐姐们给我打电话,说一起去看看吧。
我还上着班,赶紧请假,开车拉着几个姐姐去看望母亲。
当时雾很大,能见度不足5米,心情又着急,开车在高速路上,走走停停……
看到母亲时,母亲对我说了一句:“宝贝来救我来了。”
我一看,什么母亲快死了,这不就是感冒发烧吗?此时母亲的脸已经烧的通红。我赶紧开车去最近的药房买了一些治疗感冒退烧的药,连着把开药房的老中医请过来,给母亲诊断一下。结果就是感冒发烧了,喂母亲吃上感冒退烧药,母亲渐渐恢复过来。
虽然母亲已经80多岁了,但能吃能喝能睡,年龄越大反而越很少生病。后来我分析母亲这次感冒的原因,是因为春寒,暖气停了以后,母亲还是穿着单鞋,秋裤,没有换上棉裤棉鞋,自己也不会照顾自己,也不知道该穿什么保暖了,所以感冒了。也感受的出,哥哥也已经逐渐厌倦了照顾母亲,感觉母亲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烦人。从哥嫂流露出来的情绪来看,母亲老了,也不讲究卫生了,经常糊涂,照顾母亲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我因为上班,也因为在家排行老小,没有说话的份,当然这些都不能成为为我不能照顾母亲的借口。但那时,确实成了借口。哥哥醉酒后也对我说:让我理解他,说什么久病床前无孝子,轮不到我说话,我上面有老大老二老三老四……
我不知母亲是在清醒状态下还是在糊涂状态下对我说的:让我救救她!
我竟然没有引起重视,还以为母亲能活很久,我以后还有机会。
这个冬天真的很冷,下了几场大雪,母亲竟然在没有暖气的冰冷的小房子里熬过了冬天,却死在即将到来的春天。
这么冷的冬天,母亲竟然没有穿棉裤。二姐给母亲做了好几条棉裤都放在那里,母亲自己不知道穿,哥嫂也没有帮助她穿。
母亲在两间没有暖气的小破屋里呆着,屋里点着一个小煤炭炉子,到了晚上,炉子就会熄灭。
母亲对大姐夫说:“让那年轻的给我做一床被子吧?我晚上睡觉冷。”
三姐给做了一床新棉被给母亲,但到死母亲也没盖上这床新被子,死后却给烧了。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母亲患有白内障,一直也没做手术。所以眼镜越来越看不清东西。她可能时常也感觉到冷,经常用手去抓煤炭往小炉子送,结果整个人就跌落在炉子上……
当时穿着有些尼
龙材质的保暖裤,尼龙遇热会迅速熔化,等哥发现的时候,裤子已经烫熟了母亲的皮肉。
母亲死于寒冷!更死于舍弃!
子欲养而亲不待!
母亲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受尽了煎熬,却没有迎来春暖花开。
母亲去了真正的天堂。终于放下所有,解脱了,去了无疼痛无忧患的天堂。
已经半年多过去了,我一直不能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想起母亲就是泪,想起来就是泪……
在我心中,母亲是佛,母亲走了,兄弟姐妹的家没了,福也没了。母亲一定是去了天堂,去享福去了。
我知道我还有一段痛苦的路要走,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苦难。母亲在天堂也看着我,也在为我祈祷,这段痛苦也很快过去。
母亲是佛,当佛在身边的时候,请好好爱她。
母亲是在年初4早上凌晨2点走的。走时我没在身边,我是故意不在身边的,我不能接受母亲要死,我一直幻想母亲会熬过这个冬天,春天来了,和万物复苏一样身体会慢慢好起来。我给母亲起了一个名字叫李坚强,她被烧伤,被寒冷冰冻……她都坚强地挺过一个冬天了,春天来了,她会好起来的……
好多个晚上,我都哭泣到天明,那个晚上我却把自己的眼睛蒙上睡到黎明。早上4点多的时候,起床听到姐姐打的电话,说母亲已经走了。
天下起了雨,母亲是个善良的人,难道天也怜母亲走了。
母亲走的前一天,从院子外面飞来一只贵妃公鸡,这只鸡纯白的身子,点缀着黑色的羽点,鸡冠似菊花状,美丽,高雅,我也是头一次见过这样的像鸟一样的鸡。这只鸡成为母亲死后灵魂的引领者,母亲死后要埋在故乡,和父亲合葬在一起。
有的说:“这只鸡承载着父亲的灵魂,他是来接母亲走的。”
贵妃鸡也坐着汽车,随着母亲的骨灰回到家乡,在家乡举行告别奠祭仪式时,我似乎看到了这只鸡眼里也满含着悲伤。
那一天所有的人都很悲伤,母亲一生85岁,为人善良,勤劳,从来不说家长里短,从来都是不卑不亢,从来就是力所能及地去帮助别人。以前,农村有很多人家穷,要饭的要到家门口,母亲都收留他们。我小时候记得,母亲容留一个女人住在家里,那个女人是在收麦子的季节要饭的,母亲让那个女人去别人收割过后的麦地里去捡麦穗,那女人捡了麦穗后,母亲就帮助她晾晒,碾压,然后一季下来,那个女人收获了很多麦子,母亲就帮助那个女人带着那些麦子回家……
母亲有着佛一样的慈悲心肠,力所能及地去帮助周遭的人,不仅仅是亲朋好友。
把母亲的骨灰和父亲合葬后,把那只美丽的贵妃鸡也放了。离开墓地的时候,我还特地回头去看看那只鸡,那只鸡仿佛对着我们也依依不舍,不停地鸣叫,像对着我们告别。
这是鸡,也不只从哪飞来的一只神奇的鸡。冥冥之中也不得不让我们不迷信,这天地之间,也许还真有许多我们无法感知的神灵存在。
我知道,我是不希望母亲走的那么早,我知道我对母亲还有未尽的孝道,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弥补我对母亲的应该尽的责任。
母亲走了,我几乎天天哭,我也终于哭瞎了一只眼睛。我感觉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认了这惩罚。
……
侄子住院,我去看护。
临床住着一个三周的孩子,也是发烧。
她的母亲看起来年岁并不大,衣衫平常,头发随意,汲着一双大拖鞋,没事喜欢低着头玩手机。
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女人,对儿子的要求都是条条框框,一副唯母必从的气势。
她人是这样的,但是和外人处起来也算和谐礼貌懂得界限。
下午他老公休班过来,两个人不怎么说话。
脸上都撒着火药末,只等着一支火星点燃爆发。
老公看起来是个不善言谈但也随性大方的人。
两个人因为孩子该吃几次水果孩子要不要定时喝水等细碎的育儿问题彼此恶眼相向。
其实但凡结过婚的你,都能感觉到那内里的恶疾,其实都来源于婚姻里的第三方。
家长……
下午房间消毒,我们都聚到了大厅的椅子上休息。
我在他们不远处打字。
听见女人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和男人压着声音吵架。
吵的都是男方父母的几套房子没有分给他们孩子生病爷爷奶奶不来看望平时不给孩子买衣服玩具,一直挖掘到她坐月子婆婆没有伺候没有给钱到他们结婚怎么怎么的陈年旧事,那伤心的往事在女人连珠脱落般的嘴里都那么的听起来叫人心疼让人愤恨。
男人坐在身边一直的瞪着女人,脸上是萧索的冷漠和对妻子厌烦至极的无奈。后来听见男人说话了,说的无非是女人的横眉竖眼,无理取寸。后来一句我是竖起耳朵听的,你们不要骂我卑鄙,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听见男人说他们不敢来。
就是这句“不敢来”,点破了世间万千婆媳之间的烽火硝烟。
接着女人还在连珠炮的说着。
看见她不停的抱怨指责。
我仿佛看见了前一刻的自己,看见了中国千千万万的普通妇女分分秒秒的时刻。聪明的愚昧的倔强的温顺的等等如尘土一样多的已婚女人。
心都裂了。
那样的青面獠牙目不忍视,锐利的眼神缀在满是淚气的脸上,人是疲惫而晦暗的,有死气一样的格局,仿佛全世界都欠着我们。
原来我们活着是这样的没有意义又顽固不化。揪着这样的负累抱怨,生着再美丽的脸都要扭曲成一团凶抹布。
天天谈的优雅和精彩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快乐呢?潇洒豁达呢?都没有了,都湮没在这油煎一样的抱怨里,抱怨公婆抱怨老公抱怨婚姻抱怨身后一大堆的麻烦事。
为什么这样?
还不是认为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做的,家家都这样,为什么我却如此悲催。
曾几何时,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极度的抱怨,应该这样应该那样。
可是相亲相爱……
这四个字,相却占了一半,说明在亲和爱里相互很重要。
而我们却跳入了一个误区,一个我们理所当然去索爱的误区。
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我们都喜欢按我们自己的心意去索取我们最亲近的人的爱。
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有没有能力,我们都要无休止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要求,一旦对方无法满足我们就把对方打入十八层地狱然后天天碎碎念。
我想起我们村的云叔,村里人一贯都不喜欢他,说他有神经病,可是我不觉得。
十七岁的一个黄昏,天色已经铺满了微微的暗金色,地里劳作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我和妈妈在饲养院的路口遇见了云叔,她们就聊起了我们村那时候最火热的新闻。村里一个女人嫌弃公婆不管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了好几天,弥漫在村里的火药味还浓的呛眼。我那天晚上记得云叔淡淡的说了一句:“爱这种东西,是长在心里的,由不得自己,由不得他人。”他从小无人疼爱,大概体味最深,也才一语道破人世间的不可强迫,对自己对他人。
其实十八岁的成年礼后,父母对我们就没有义务再承担责任。
可是归咎于中国的国情,父母还必须承担为你成家的义务,这就足够了。
那么剩下的,是不是就不该再要求了,至于给你看孩子管家甚至愿意让你啃老等等这些是不是就出于他们的意愿了。给你那是幸运,不给也合乎情理,一味的指责抱怨,你就成了毒怨的妇人。
就像上面讲的这个女人,她已经卷入一条恶性循环的锁链里,如果不自醒,那么抱怨终有一天会长成毒瘤,成癌致死。
可是她点醒了我,我在她的碎碎念里恍悟了人生的不自知,也就想起了十几年前云叔的话。
所以,爱是长在心间的慈悲,你若懂得,便是明媚。
不可以巧取,亦不可豪夺。
什么是幸福?好像央视以这个话题做过节目。今天再旧事重提,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节目给我留有多深的印象。要不怎么都不确定从电视上看到过。是因为和妈妈聊天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这里。
人到暮年,对他们来说,人生这趟路程在风风雨雨,磕磕绊绊中已经走了一大半。自然对生活的感悟也比我们小辈们要多的多。像我还真没认真想过对自己来说什么才是最幸福的。尽管有时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小幸福,也没我妈今天说的那么正式,那么满足。是不是因为他们这辈人活的太累,太辛苦了,才会那么容易被生活中一点点的好所感动。
妈说,她年轻时在生产队的时候是幸福的;和我爸相亲时,我爸体贴的给她卷了一个煎饼,那一刻是幸福的,她还开玩笑说她是我爸用一个煎饼给卷来的。不管后来的日子是苦是甜,他们的初见还一直都是美好的;再就是现在,儿女孝顺,子孙满堂,这也让她感到幸福的。想想他们活了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有今天嘛。
幸福在我这里又会是以怎样的内容呈现在脑海里呢?说实在的在没有和妈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还真没想过属于我的幸福是什么样子的,就是在和妈讨论的时候我也没把这事和我联系在一起。是在一次从我妈家回家的途中,我姨问我“你觉得幸福是什么?”,我这才把有记忆以来储存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认真的过了一遍,由于姨只让我说最有幸福感的那件,所以其他的就先放在肚子里。此时脑海里最清晰的记忆被爸妈往昔的生活映像装的慢慢的。远的就不说了,眼前的每次我回娘家,妈总会做些我喜欢吃的,把我的肚子填的鼓鼓的。爸也是尽早回家和我们多呆一会。
相聚总是短暂的,尤其对不愿离别的人们来说时光飞逝得更快。离别总是在不期待中偷偷地向我们靠近,车子启动了,身后爸妈的影子变得越变越小,直到消失不见,此时心里五味杂陈,舍不得,放不下,他们一天老过一天的容颜让我害怕失去他们。顿时觉得能有爸妈的陪伴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有爸妈在,就可以还是那个偶尔在父母面前任性的孩子。世上除了爸妈还有谁能无条件的包容我的一切?
有爸妈在,在受伤后可以随时回到那个避风避雨的小窝。除了爸妈还有谁可以把它营造的那么温馨、暖意四射?在爸妈面前可以卸掉所有的伪装,连呼吸都觉得通畅。
说了这么多好像都是我在向父母的索取,并且把这种索取当做成了幸福。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把这种付出当成是一种幸福呢?幸福就是这么彼此依附的存在着温暖着身边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