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翻开书的目录,我第一眼想到的是她。再见,姑娘。
1.
木诗慢是我大学以来最喜欢的一个女生,不仅仅因为她是处女座的缘故。
说实话,她也一点不像处女座,硬派作风得很,在学生会混的风生水起,在学校叱咤风云。不深入了解的还以为她是狮子座女强人。
我没有打听过其他朋友对她的评价,至少我是在那天晚上才确定她是处女座的,而在那之前,凭着我多年以来凭主观印象给别人起绰号的癖好,我叫她慢大人,后来也一直没有改过来。
2.
我说的那天晚上,是在我跟她认识一年后的某个晚上。那天她逛完街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因为前几天我跟她约好吃饭看电影,她欣然接受。我倒也没想到她会迟到那么久,我站在十字路口等她,那时候我还没有养成在十字路口发朋友圈的习惯,否则非要暴走不可。她说她堵在了中关村,让我先去找个地方坐坐。我心想中关村离学校也不远,就没先行一步,结果愣是在十字路口徘徊了半个小时才看到她在出租车向我挥手。
好在赶到电影院时,《分手大师》刚好检票,我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谢谢哈。
她倒是不紧不慢,说,哎呀,我把饮料落在出租车上了。我们不应该那么急的。
我恨不得给她两个巴掌。
电影大概是晚上10点半结束的,笑完了一整场,彼时的我们都有点饥肠辘辘,索性就跑到一家烧烤店坐一会儿。
随意点了一些,我们边吃边聊。她吃着吃着,突然停下来跟我说,你知道吗,还有一个礼拜,我就不需要等下去了。
我一脸疑惑,什么等下去。
后来,吃串喝酒好心致就变成了她的借酒消愁。那些事也随着她的眼泪落到我的心头。
3.
我跟慢大人起初毫不相识,但因为大一那年跟她的舍友在一起上过拓展课,又恰好在一个组,慢慢变成朋友。久而久之,也就认识了经常与之成双入对的她。
慢大人这个女生,跟她的名字毫无瓜葛。她浑身上下都没有体现出她的“慢”,这个“慢”,无论是反应迟钝的慢,还是慢条斯理的慢,她都不沾边。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很漂亮,不可一世的漂亮,她的漂亮和她的强势,一样众所皆知。
但慢大人高冷的很,我们的认识也仅限于我在路上看到她舍友跟她们打招呼时她会回礼以待,若是单独在学校路上偶遇,就不会有这么的幸运了。
这种连带关系当然不会满足我对她的好奇心,就在我苦恼以怎样的方式更进一步的时候,我发现她跟我选了一门同样的公选课。那天上课她迟到,教室已经坐满了人。她走到我旁边看我多占了一个座,就问我有没有人,我笑着说没有,起身给她让了座。
后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我们也越来越熟,熟到我们会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溜达,熟到我成为她故事的倾诉者。
我以为这样一个姑娘只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孽,而且她又披着妖孽般的皮囊,自是不会遇到什么让她无可奈何的事。
那时候她跟她前男友分开已有半年之久,是她提出的分手。她前男友也是处女座,两人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后来她一生气失控,说了分手,男友一气之下就再没回头。
4.
她跟我说,“也许在你们眼里,我是个不好的女生,我没有认真对待我所拥有的感情。我承认我之前仗着自己长得还不错不负责任地谈了几段恋爱,但是他,由始至终,我真的很认真,我真的很想跟他好好在一起。我以前从来没有帮男朋友做过什么,我每次出去逛街看到他喜欢的东西都会给他带去,他在自习室自习的时候,我会帮他削好苹果用保鲜盒装好送去。冬天的时候,我会帮他温好牛奶,我知道他胃不好。我现在很后悔那天生气跟他说分手,但是他却没有抓住我,而是选择转身离开。”她说这些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角的幸福感,没有一丝做作。
我继续做她的忠实听众。
“我每天都会隐身访问他的人人,看有哪些姑娘进他主页看了,看有哪些趁虚而入者在他状态下评论。有次我看到我一个朋友在他照片下评论“花痴”状,气死我啦。她送我的抱枕一直在我的床头,还有我们俩在一起时的照片,我一直收藏着。每次我都会没出息地拿出来偷看两眼。”
“你说,是不是我之前对那些男生太坏了,上天才派他来报复我。可是为什么要报复这么久。你说为什么我之前毫不在乎,为什么对他却总是念念不忘。”
“这半年来,我找过他,我给他发过短信,托人带过话,甚至写过道歉信,我甚至连自尊都不要了,我求他回到我身边,可是他说过去的就过去了,没办法回头。在他面前,我一点骄傲都没有。”
“寒假的时候,我看过一个分析,说我需要等到今年6月底,也许他会回到身边,我等了,还有七天,我就再也不用等了。”
“我听你说过最放不下前任的星座是处女座,为什么是我放不下,而他没有。”
……
5.
她的眼泪在不争气地盈眶而出,她的问题问得我哑口无言。我只能一边给她递去纸巾,一边说,会好起来的,会有更好更对的人出现的。
我不禁想起米兰昆德拉说过的一句话,人逃避痛苦最常见的方法就是躲进未来。可是凭什么,喧闹的城市总有四下无人的街,对酒当歌的夜也逃不过曙光的到来。一切都需要等待。而最难熬最心碎的也正是等待。
我看着眼前这个“外强中干”的女孩,不免心疼起来。她是有多么的学会伪装才不让外人看穿她的脆弱,她是有多么的无奈才逼得自己懂得坚强。爱情之外的她,依旧苦楚。她说自己其实特处女座,内心脆弱傲娇的很,但是她深受她妈妈的影响,在很多事情独当一面,所以在外人看来,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强人。她说她不想这样,但没办法,她已经习惯了。
末了。她擦干眼泪,对我说,今天的事不要跟别人说。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不堪一击的一面。
那天晚上,我回到宿舍,趴在床上,想了很久她跟我说的话,在朋友圈写下:12岁那年,六年级,元旦演出,跳街舞,伴奏是快乐崇拜,结果演出的时候,被老师拉去当记分员去了。那时候啥也不想,没觉得遗憾,却还是很快乐。如今,这个点,听着同样的歌,却为当时感到可惜。我知道当下总会下落不明,但请你务必开心。
很快,她跟我说了谢谢。我们互道了晚安。
6.
恋爱只有一种赢,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一见即能从心底涌出热流的人。至于得与不得,只看造化,但无一例外,回想起来,都是深刻记忆。恋爱有无数种输,就是向并不动心的人以恋爱之名索取种种利益。得多得少,都是债,要十倍百倍偿还。
慢大人后来告诉我,有次她忍不住微信找他,或许是他刚好在线的缘故,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回复“有事?”。我说你不会又把你尊贵的姿态贱入尘土了吧。她久久没有回复,我担心我说错话,跟她说声对不起,她这才反应过来,没有啦,他问我什么事的时候,我说了一句,没事。他跟我说“那再见”的时候,我说,恩,再见。
删去成行的字,最后打了个"嗯"发给对方。没关系,不是所有的情绪都要告诉别人。比如你的不开心,比如你好想念ta。我何尝没有过这种无奈,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说出来也未必比不说好吧。
慢大人的舍友曾经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木诗慢呀。我说,不喜欢我会费尽心思认识吗?我喜欢每一个处女座呀。那到底喜不喜欢呀?她舍友追问我。我没有回答。
我喜不喜欢木诗慢,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记得那晚她跟我讲完她的故事,我开玩笑说有时间为你写篇故事,惊天地泣鬼神。她问我,题目叫什么。我说,就叫,爱情是一场天气,终有一天会雨过天晴。她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因为“雨”是他前男友的名字。可是在那一瞬间,我明明有个念头闪现,会不会是我。
在慢大人等待旧人的漫长岁月里,我就在她身旁做着摆渡人。她要去哪,我载她去,被拒绝再返还。她总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同一个渡口,而我也坚定不移地让她回到原点登岸。
7.
我第一次觉得暗恋是世上最愚蠢的行为是在某天的下午,我收到一个微信。对方告诉我,你的女神慢大人有男朋友了。我急急忙忙去向她的舍友求证,果真如此,但并不是那个前男友。
我给慢大人发去微信,有男朋友都不告诉我,也忒不厚道了吧。
她说,哎呀,刚在一起还不超过24小时,怎么就被你们知道了。
我说,说明你备受关注呀。
她发来一连串害羞表情,哈哈,别闹,我总算迎接新生活了。
我说,总算放下执念了,那就好。我先复习了,加油,再见。
她说,再见。
那段时间我开始失眠,失眠使妥帖的日子出现缝隙,缝隙像一只眼睛越睁越大,像皮球,像干燥得爬不动的太阳。引来夜间安静的洪水,顺着太阳漂流到窗前,顺着时间,与沉默在我的身体里安家落户。我想了很久,脑海中做了很所假设,无数次推演如果的发生会是怎样的结局。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她,如若可以,我可以去做你坚强的后盾。我不只是你脆弱的倾诉者。
我看毛姆的《面纱》,上面一句,写得真好:我从来都无法得知,人们是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我猜也许我们的心上都有一个缺口,它是个空洞,呼呼的往灵魂里灌着刺骨的寒风,所以我们急切的需要一个正好形状的心来填上它,就算你是太阳一样完美的正圆形,可是我心里的缺口,或许却恰恰是个歪歪扭扭的锯齿形,所以你填不了。
也许我真填不了。
8.
那天夜里,我给她舍友发去消息,**,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记得你问过我,是不是喜欢木诗慢。我当初没有回答你。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她,所以麻烦你帮我看着她。如果哪天她分手了,你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不想只做个逗号,也许我会成为她的句点。在此之前,我会在一旁好好等她。
某种情况下,习惯还真是一种异常强大的力量,不仅可以使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也可以使一种不求回报的单相思变为一种相互的,稳固而又安心的,后知后觉的爱。
我跟木诗慢认识的这两三年,在此期间,我谈过两段恋爱,我们非常有默契地配合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戏码,全然一个《前任攻略》中罗茜和孟云的桥段,只是角色对调,情节稍有出落。
有时并不是没有波澜,只是要等,就像雨前风,水汽夹杂在气流里滚动,终会倾盆而下。如果我在等你,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9.
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叫她慢大人。她依旧是学校的焦点,顺利地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听说她每天被老师折腾得累死累活,专业双学位也是应接不暇。这样一个战斗力持久的姑娘,难免令人心疼,但是我再也没有跟她说过晚安,越俎代庖毫无意义。
一路走来,人山人海,边走边爱。那些她不曾对我说的事,还有那些我不曾告诉她的话语。我们成了最陌生的朋友,但是却有着最牢固的情谊。我很庆幸,因为深知会有另一种可能,很多的信任到后来出现了罅隙,很多的罅隙到后来开始了疑虑,很多的疑虑到后来变成了哀伤,很多的哀伤到后来坍塌为废墟。时间才是最公正,那些交付、换取、更转、承袭,给予我们摧毁的疾速,也给予我们修复的缓慢。
我用了四个夜晚把远近的书读完,一辑一个夜晚,每一辑都是我想跟她说的话。从“每个人都用力地活着,用自己的方式”到“只想过好这一生”;从“我们都要好好的”到“我该如何说再见”,还有后记的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想”。远近真的很懂读者的心,我知道你没那么坚强,一句很俗套的话语,作为书名,却牵动着无数个读者的心。
我知道你没那么坚强,还有后面那句“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本来想说给她的话,最后只能用文字来表达。
记得很久之前翻开二熊微博看到这么一句话,我写过不少承诺,不少表白,不少情话,自己最喜欢的却只有盛淮南醉酒时候对洛枳说的一句:“我舍不得你。”爱情兵法千千万,抵不过一句不讲道理的真心话。一切不过是感觉,何必长篇大论找证据。我舍不得你。
我舍不得你,我知道你没那么坚强,可是,再见,姑娘。
我说的再见,是后会有期,我会在十字路口等你。
之所以会想起她来,完全是无意间在咖啡店听到了布兰妮的Everytime。原本我已经有些忘了这首歌,如果没有记错,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而十年前,她是非常喜欢听这首歌的。
我说不出她的名字来,也想过换个名字来代替,但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所以不如还是用“她”来指代吧。
想起她来,内心深处竟有些莫名的愧疚感。实际上我和她并不是情侣,也不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但是更不可能是陌生人,所以我没办法给她归类,最后唯一找到的归属,就是同班同学吧。
十年前,她还是一个喜欢留短发的女生,中午会比大部分学生提早来一个小时左右。刚好我也是,不过我是来教室做作业,而她是来听歌。
当时我们隔着三排桌子的距离,我坐第二排,她坐第五排,当然不是因为身高而安排的座位,而是因为成绩。她已经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骂过很多次了,不做作业,乱做作业,漏做作业,考试不及格,听写不过关,等等,甚至老师口中的她已经属于自暴自弃的类型了。
而那个夏天的午后,教室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戴着耳机看着卡带附送的歌词本,突然走到我跟前,说:“能不能问你个事?”她就这样懒洋洋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可以说,她当时是带着一种差等生对优等生的防备心理过来的,如果我说我不想帮忙,她应该会立马离开。
“嗯,你说。”
她从手里拿出那本歌词本,指着“wings”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翅膀。”
“哦,原来这样,所以,‘Ifallwithoutmywings’的意思就是‘我没有翅膀所以掉下去了’吗?”
我勉强地点点头,按理说这样翻译其实有些生硬,不过确实也没有问题。
“没有翅膀就不要飞好了,那样就不会掉下去了。”
这是她当时的原话。
那个时候,她在我心中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女孩,按道理我并不会和她有太多交集,但或许是那一次无意间的帮忙,她开始喜欢在午后来问我一些问题。
“你觉得学习很有意思吗?”
“还好。”
“所以在好学生眼中,学习真的不是为了讨好老师和家长而装出来的?”
“不全是。”
“明明年龄差不多,为什么我在书本上就丝毫找不到开心的事情呢?”
她自然不会看教材,一学期下来,书本上一点儿笔迹也没有,跟刚发下来的新书一样,而被她翻烂的是左晴雯写的《烈火青春》。
“展令扬很帅啊!”
“但那种虚拟的根本不存在的人有什么好崇拜的?”
“所以这就是书呆子不懂的地方了吧。”
有时候她还会在午后和我说教,但依旧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时候因为夏休时间长,基本上大部分人都会午睡到两点半才从家里出发,三点上课铃敲响才有人慢悠悠地走进来。而我和她,基本上一点半就会坐在教室里,整整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都在听音乐、看小说。
“你完全可以在家里躺在床上享受,干吗那么早到教室来?”
“那你呢?你不也是吗,为什么非要到教室来做作业,明明可以带回家写啊!”
“这……”
“所以自己都找不到原因的事情就不要问别人了。”
到底我们还是没有成为朋友,至少在我单方面看来不可行。我们价值观和人生观完全不同,我根本不能认可她的做法,也时常教育她应该把注意力放到课本上来,但是她却完全充耳不闻,说:“你这种好学生的架子能不能放低一些?根本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你的人生是正确的啊,至少我就是不认可的人之一。”
唯一觉得她好的地方是,她问单词的时候。可能她迫切地想学某首歌,所以一定要把歌词弄清楚,不然没有办法唱出声来。
“你每天听的那个是什么?”
“布兰妮的《Everytime》,怎么了?”
“只是好奇。”
“我以为你想听。”
“完全没有这个打算。”其实是骗人,之所以问起,是真的产生了兴趣,兴许她来问歌词大意的时候,我就已经被那个歌词本上花花绿绿的图片吸引了,甚至也想听听这个歌到底怎么唱的。
直到夏天快要结束的某个中午,她突然蒙着头哭起来。起初只是小声地抽噎,到后来完全放开声哭。
“你干吗哭?”
“关你屁事!”
“好吧。”
“喂,不许告诉别人!听到没?”
“知道了。”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嘀咕着,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平时即使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脸都不会红一下的人,怎么会突然哭起来。
后来我和班上另一个成绩好的女生走得很近,几近到了要交往的程度。也是那个时候的某天开始,我踏进教室发现她不在座位上,而后,她就再也没有在午间出现。
有天我去上厕所,抬头突然看见她站在三楼的栏杆边上,背对着天,在听歌。我绕道走上去,她看见我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怎么不在教室听歌了?”
“关你什么事啊!”
“好吧。”
我转身准备走,她却突然叫住了我,“喂,我问你个事儿,你老实回答我。”
“你说。”
“我是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这……”
“是还是不是,你得说老实话。”
“……不是。”
“为什么?”她直直地看着我,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每次你过来问单词的时候,就让我觉得你还是很有求知欲的,按理说,这样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真的这样认为?”
“实话实说。”
“你想不想听一听这首歌?”
那天我没有拒绝。当时我们俩站在三楼教室外的走廊上,背对着阳光,她塞了一只耳塞给我。我第一次听到那首歌,好像突然理解了她那些午后痴迷的原因。
夏天结束之后,恢复到冬季作息时间,大家午间都变得很仓促,于是也没有了那么空闲的午后时光,我也再没有和她在教室独处过。她依旧像过去那样,执着地做自己的事情,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冬天过去之后,我们就要毕业了。毕业前,她突然找到我,把那盒卡带递给我,说:“送给你。”
“怎么?”
“我学会唱了,然后,要毕业了,当作纪念吧,我也穷得没有别的可以送。”
“这么伤感吗?”为了缓和气氛,我开了句玩笑话。
“或许吧,我想你应该也喜欢,虽然总是嘴上逞强,总之,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送。”
“谢谢。”
“分开前,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如果,当然,我说如果,如果我这样的女生向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她故意把“我这样的”四个字强调了下。我迟疑了半天,她却先开了口:“好了,我知道了。”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要说真的能答应,那是违心的话,但是也并不是因为成绩而有所歧视,只是,在感觉上,我觉得没办法答应。”
“噢,这个理由我倒是很满意,不过,我想说你看上的那个谁其实真的不行!但是,无所谓了。”她说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个……你等等。”她从我手里又夺过那盒卡带,用圆珠笔在里面的内封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合好盖子递给我。
“那么,毕业之后,再见了。”
我并没有当场打开那盒卡带,而是带回家后才看的,当我看到那句“被喜欢的人不必道歉,即使我们拥有不同的人生”时,心里却是深深一怔。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依旧按照我的人生轨迹在努力向前,而她则选择了自我任性的方式继续留在少女时期。后来她消失在了我的世界中,我也从她的视野里离开。我依旧很难定义我们的关系,似乎因为那盒已经快要消磁的卡带,而更难以说明白。
后来我所爱过的人,在她们最后离开对我说“对不起”的那瞬间,我好像特别能明白她当时的心情。
一
多年后,林小小还是经常想起那个画面,林帆头顶着一沓书走在她身边,大声的跟学校路旁的饭店的老板说“嗨,老板,我们毕业啦!嗨,老板,我们毕业啦……”
他们就这样走过一家又一家的店铺,这些小店都是平时他们经常会来吃饭的地方,所以都很相熟。每路过一家店铺,便会听见林帆高兴的声音,“我们毕业啦,老板……”
在林小小的记忆里,林帆永远都是这样一个大男孩,明媚简单,一副总是笑着的脸,对谁都非常和善。而内心抑郁不善与人言谈的自己,一直不太搭调的走在他身边。那个时候,多少人都猜不透,为什么性格如此不同的两个人,会成为那么好的朋友。
高中三年,林帆在林小小身边嘻嘻哈哈待了三年。他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经常晚自习三节课俩人都在滔滔不绝的说话,或者上自习课,他们不同桌之后,就经常跑到对方的座位没玩没了的聊天。
记得有一次自习课,林小小照常去林帆的座位旁边坐,结果被来巡查的班主任发现了。班主任大声呵斥林小小,“林小小,你赶紧给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是不是想要造反!”
那个时候,林小小的成绩很好,林帆则是属于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被班主任这样明确的分割了。班主任时刻在向林小小传达:呐,林帆他成绩不好,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儿。
但只有林小小知道,除了林帆,她不想靠近任何一个人。
林帆是高一下学期分班分到林小小的班级里来的,那个时候他穿了一件绿色和白色相间的衬衫,大步流星的走过讲台,林小小就记住了他的脸。
人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奇怪的生物,有时候明明自己非常喜欢,还总是假装什么都没有一样,拱手让人。
后来林小小鬼使神差的跟林帆成为同桌,此时林小小的朋友刘美林对林帆觊觎已久,她说,“小小,你帮我递纸条给他啊,小小,你帮我约他出来啊吃饭啊。”
在模棱两可的感情和多年视死如归的友情之间,林小小毋庸置疑选择了友情。最终在她的促使之下,刘美林成为了林帆的女朋友。
他们依然无话不谈,只是唯一多的是,放学的时候,林帆会牵着刘美林的手回家。
那时候,彼此之间萌发的爱情也好,友情也罢,真是应了五月天的那首歌“七岁那年抓住那只蝉就以为能抓住整个夏天,十七岁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能跟他永远。”那个时候,他们刚好十七岁,他们总是那么轻易地的想到永远,并且如此相信,彼此之间能够抵达永远。
这是第一次,林小小如此轻易地的放弃了林帆。
并且一直若无其事地穿插在两个好友之间,充当和事佬。
二
大学之后,林小小跟林帆意外的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学院。
在大学刚入社团的时候,林帆趴在林小小的耳边说“小小,你们班有美女没有,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啊。”
到了大学,林小小属于更加抑郁的那一款,因为高中的好友没有一个在她身边,除了林帆。但是林帆是男生,并不能跟她朝夕相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那个时候她看着林帆笑着的脸想,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才注定那么多年,都还是朋友。
那么多年来,林小小第一次下厨是为了林帆,林帆十八岁生日那天,林小小跟家人学做了紫菜海带汤,煲给林帆喝。第一次逃学,是林帆带着她翻了学校的围墙,出去大街上遛弯。后来第一次,给男生买手套,买鞋子,都是给林帆。
因为后来刘美林劈腿把林帆甩了,林小小觉得她应该加倍对林帆好。后来林帆一直都没有找女朋友,尽管他总说忘记了,没事,其实林小小知道,他不是那种那么容易忘记的孩子。
毕竟那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女生,第一次恋爱,他可是来真的。
到了大学,林帆还是喜欢打球。高中的时候,因为高考学习压力大,林小小后来很少跟林帆聊天。但每次只要林帆有篮球比赛,她无论如何都会抽时间去看。她喜欢看着他,远远地看着他。
每次中午去食堂吃饭,都会路过林帆打球的篮球场,她会在食堂二楼透过蓝色玻璃看在篮球场上打球的林帆,她觉得,林帆那种青春的气息,自己永远都不会有,但只要林帆拥有就够了。
大学的第一场篮球比赛,林小小又去看了,跟同宿舍的姐妹一起。因为其中一个姐妹喜欢林帆的对手班级的男生,那个男生高高瘦瘦的,单眼皮,林小小也很喜欢,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那一场林帆输了,那个单眼皮的男生赢了。林帆被那个男生狠狠的推倒在了地上,胳膊蹭出了血,林小小站在操场的边上,远远地看着林帆胳膊上的那一块猩红,什么也没有做。
她依旧照常上课,下课,学习,读书,周末跟舍友出去购物,买东西。那么多年,她一直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跟林帆不同的世界里。她不爱动,她喜欢一切寂静的事物,听音乐,去图书馆读书,一个人散步。
林帆依旧还是林帆,他恋爱了,是林小小的同班同学,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他打篮球,参加学院晚会活动,唱歌,弹吉他,有说有笑。
在大学他们俩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一个文学社团。林小小一直都不懂,像林帆这种待不住的人,来参加文学社团是怎么想的。林帆在社团当然还是以玩为主,跟小姑娘搭讪,跟男生们抱团,出去玩。
偶尔他们会碰面,因为社团活动林小小很少参加,她只在社团的报纸上写写文章,看看稿子。林帆则每次都去,什么活动都参加。
后来听社团的人说,林帆开始领着女朋友一起去参加活动。如果在路上偶然碰见林小小,林帆就会蹦跶着过来敲一下林小小的头,然后跑掉。
这一次恋情的终止,是以林帆劈腿而告终。
也是因为这一次,跟在林帆身后七年的林小小跟林帆绝交了一年。
因为那个时候林小小跟林帆的女朋友是舍友,关系很好。林小小充当和事佬充当了小两年,最后林帆劈腿了。
林帆重新恋爱的时候,林小小有点失落,又有点高兴,她觉得他从之前的阴影走出来了,很好。她希望他像从前一样开心,不管那个让他开心的人是不是自己。
不知道这种想法是缘于感情的伟大,还是缘于感情的模糊。
林小小始终没有伸出手,把林帆留在自己的左右。
你青春,我就青春,你开心,我就开心。
这样的心态,也只有在那样的年纪才会有吧。
从前因为刘美林劈腿,林小小跟刘美林绝交,现在因为林帆劈腿,林小小跟林帆绝交。跟整个曾经为他做过无数个第一次的男生绝交。她很难过,但是她知道舍友更难过,因为她知道,舍友以为能跟林帆永远在一起。
永远啊,永远多么可怕。林帆用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了一个姑娘的永远。
后来她跟舍友去食堂吃饭,经常会碰见林帆和他新的女朋友,舍友们对他们品头论足,说他们三天就同居了,说他们在外面待了几天都没回学校。林小小依然什么都不说,只是看都不看林帆的脸。
从此每次路上遇见,林小小都装作看不见林帆,他们生活再也没有交集。
那个时候恰好有一个学长追求林小小。
他跟林小小说“小小,做我女朋友吧。”
小小问他,“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
学长说,“小小,我觉得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
这是让小小记忆深刻的对话之一,也是打动小小的原因之一。
后来还有一次,小小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跟学长说,“我的爸爸并不爱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学长接过去就说,“以后有我爱你”。
即使后来学长从林小小的世界消失无踪,林小小也一直记得这两次对话。有时候一个人走进自己心里竟然如此简单,就是一句戳痛人心的话而已。
林小小跟学长有没有算在一起,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就连他们失联的原因,学长多年后依然不知道。他问小小,为什么突然变了。其实只有林小小自己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未曾习惯。
站在她身边的人,接她上下课的人,周末陪着她的人,可以不是林帆,但无法是学长。
世界一直在上演着这样的感情戏,你喜欢他,他喜欢她,他喜欢你。
林小小跟学长在公园里散步的一次,遇见过林帆。林帆当时跟一个女生坐在花园的椅子上,两个人尴尬照面而过,林小小没有仔细看林帆当时的脸。
那么多年来,虽然林小小没有跟林帆在一起,但是她曾未想过自己会恋爱,跟什么人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是属于远方的,那个远方荒无人烟,没有林帆,没有任何人。
三
第一次见到林小小是高一的下半学期,林帆记得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外套,站在自己座位前面发试卷。
其中一个同学领试卷不小心打到了林小小的眼睛,林小小非常厉害的骂了一句那个同学,问他是不是眼瞎了。那个时候林帆觉得这个姑娘好厉害。
第一次长时间的聊天,是跟林小小同桌的第一天,那天晚上,他们聊了三节自习课。从那一天起,他觉得林小小这个女生应该会是他生命里一个不可缺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其他什么身份。
因为那天起,他就觉得林小小跟其他人不一样,跟自己也不一样。
自从跟林小小成为朋友,林帆就到处跟人炫耀,自己认识了一个多么不一样的女孩。搞得他外面租房子的房东都知道有林小小那么一个人。后来林小小去林帆家里,林帆爸爸妈妈也自然都已经知道她,欢喜的不得了,还以为林小小就是他们林家的准儿媳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为自己认识了林小小而感到骄傲,而且他觉得这种骄傲是一辈子的。
这个不善与人言谈,却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姑娘,是他青春里最深刻的烙印。
他也知道林小小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属于自己,还有远方,那个远方,是他永远不能抵达的地方。
在那一次翻墙逃课的夜晚,他跟林小小坐在月光皎洁的池塘边,他仔细看过林小小的脸,他听着林小小说着自己经历的事情,满脸寂静。他问林小小,“小小,毕业之后,你想去哪里?”小小说,“想一个人去远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每周五,他回家之后都会等林小小的电话。因为每个周五林小小都会在学校学习很晚,一个人回家。那条路很黑,她很怕,每次她都会打电话给林帆,一直跟他聊着天,走路回家。
真不知道林小小是怎样一个人穿过那样漆黑的夜,而林帆只是作为一个声音,陪伴在她的身边。那个时候也没有很多钱,电话费一个月几十块钱。后来林帆跟林小小去了一趟中国移动,他说,“小小,你把你手机的亲情号码换成我家的吧。”当时亲情号码是一分钟一毛钱。
即使后来自己恋爱,也没有忽视林小小的存在。她依然活在林帆的世界里,依然是哪个值得让他骄傲的好朋友。林帆身边的哥们问林帆,“你为什么不跟林小小在一起?”后来大二那年,林小小去林帆家里做客,林帆的父母问林帆,“你为什么不让林小小做你的女朋友啊?”
就是那一年的晚上,林凡第一次拉了林小小的手。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那天晚上在林帆家吃晚饭,还有其他几个同学,一起骑车去兜风。林帆跟林小小走在最前面,在奇黑无比的马路上,林帆拉住了林小小的手。林小小挣脱了一下,林帆反而拉的更紧。
关于那一次牵手,谁都没有问,谁也没有言明。他们依然如常的去上学,林小小在学习读书,林帆在打球,参加活动,恋爱。
林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林小小不能在一起,尽管他无数次的想过,跟她在一起。而他做得是,跟林小小的好朋友谈恋爱,跟林小小的宿舍姐妹谈恋爱,就是没有跟林小小恋爱过。
林小小对林帆好的这些年,林帆连圣诞节一个苹果都没给林小小送过。他说不上为什么不送,但是他知道这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两个人总是这样彼此牵扯又无交集的走着,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又在彼此的世界里来来往往。
谁都没想到两个人会这样一来一往的那么多年。三年,七年,十年,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年华,彼此都曾参与。
林帆为林小小打过架,挨过骂,甚至为林小小哭过。
林帆总是会在新年的十二点准时给林小小打电话拜年,他说,“小小,新年快乐。”关于这一件事情,他们俩争论过,最终林帆以他要主动在第一时间送上祝福为由,不让林小小打电话,且不接任何人的电话。
林帆就是这样一个男孩,他觉得他想象的都是美好的,也是别人乐意接受的。他希望别人能够接受他的好意,并跟他达成统一战线。这一点上,林小小做得很好。
高中的那一场失恋,他的确很失落。一直后来的一年多,他都很失落。
只是他不想表现的太难过,因为他觉得,难过这东西,林小小一个人有就够了。
四
林小小跟学长走得近的那段时间,林帆刚好被分手。
那个时候他看见林小小满脸堆笑的走在学长旁边,觉得她应该很幸福。
他依然去学校的晚会上唱歌,不过他知道下面为他尖叫的人,已经没有了林小小。他依然去打球,依然想找到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女孩子。
大学他并没有特意的非要跟林小小在一所学校,就像高中的时候,他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跟林小小在一起,成为男女朋友。他觉得这是他们之间的宿命,止于爱情,近似亲情。
高中过了三年,大学过了四年,林帆只为他们之间做过一次努力。
就是在他们绝交的那一年的年初,开学回来在食堂二楼碰见林小小和她的朋友们。林小小背对着他,不想理他的走过,他主动开了口。他说,“小小,你为什么不理我?”当小小转过脸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林小小说了什么。他说,“林小小,能不能抱抱。”
林小小那次回去跟身边的舍友说,不要告诉之前跟林帆在一起的那个舍友,以免她难过。但是从那一次拥抱和解之后,林帆又开始嬉皮笑脸的出现在林小小的世界里。
不知道为什么林小小开始出去参加社团活动,林帆在回校的车上跟一个追了自己很久的学妹打电话,然后跟身边的林小小说,“你看我们多好,那么多年,还是特别好的朋友。”
回校的大巴穿梭在闪烁着路灯的马路上,林帆看着睡在自己旁边座位上的林小小,觉得夜色正好,青春正好,他们之间也刚刚好。
在快毕业的时候,林帆又问林小小,有什么打算。林小小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想去远方,去那个杳无人烟的地方。
他们毕业的分开又像高中毕业时候那样,没有任何打算和计划,两个人就分开了。
最后一次社团聚餐,林帆因为陪一个女生去医院而迟到一个半小时。一进门,林帆就自罚喝了三杯白酒。所有人都站起来说毕业快乐,只有林小小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林帆说,“小小,你给我个面子啊”
林小小还是坐在椅子上不动。
其中有一个跟小小和林帆都关系很好的男生说,“如果小小生气不理人,那说明那个人就是真的做错了。”
林帆整个晚上都在磨蹭林小小,一会拽她,一会拉她,喝了很多。他说,林小小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林小小见他喝醉了,说,“我能不能换个座位。”林帆一把摁住她说,“不能换,就在我旁边坐着。”
那天晚上林帆喝到吐,当他蹲在学校的花园边呕吐的时候,林小小站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看着。一个女生跟林小小说,“喝多了说什么一辈子好朋友,酒醒以后,依然是谁也不认识谁。”
感情有时候,就是酒后的一场宿醉。
林小小在毕业那年的最后一天,在宿舍跟舍友喝了啤酒庆祝。那是她第一次喝酒,还是林帆从学校外面买来,偷偷给她们送来的。
林小小说,舍友想喝酒。
然后林帆晚上翻门出去买了两瓶啤酒,从她们宿舍的窗户塞了进去。只有两瓶。
林小小只喝了半杯,然后哭得一塌糊涂。
从此舍友只要喝酒,就取笑林小小。
“可别让林小小喝酒,一喝酒就哭,吓死人。”
五
大学毕业之后,林帆和林小小并没有在一起,各自开始自己的人生规划。
林小小去一个很远的杂志社实习,林帆在一家港企上班,两人毫无交集。
生命总是在不停上演离别,但每一次离别,都没有刺痛林小小和林帆。好像知道还会遇见,又或者明白即使分开了也会记得彼此。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分别都没有仪式,所以林小小和林帆也都不知道自己离开彼此有没有太多不舍得。
也许你还记得那个跟林小小和林帆关系都很好的男生。后来林小小搬家,被那个男生介绍,鬼使神差的搬到了离林帆很近的小区。他们之间本来有三个小时的车程,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一条马路的距离。
他们又开始经常见面,甚至比上学时候还频繁的见面。从吃饭,到购物,到逛街,到出去游玩。八年来的第一回,他们开始无死角的踏进彼此的生活。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林帆依然在追其他的女生,林小小依然一个人活在自己的小世界。
只是彼此对于对方来说,开始慢慢变得重要。
谁都没曾想过,这种重要的感受,是在相识的八年之后。
而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发现爱情这东西,需要十年之久。开始的时候,不懂爱,懂爱的时候,不在一起,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抓住就成了来不及。爱上的时候,已经各分东西。
他们在同一个小区生活了两年,他们做着不同的工作,有不同的社交圈子,但是一周总是会很多次碰见,周末总是一起出去吃饭,购物,逛街。
大概是他们相识的第九年的夏天,一天突然在他们会合的地铁站,林帆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本子,送给林小小。林小小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感到奇怪,问林帆是不是有事情求自己,还是有别的企图,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送自己笔记本。
林帆说,是自己在公司楼下顺手买的。
他又说,“林小小,你看你这个人多贱,对你好点还不习惯。”
林小小还真的不习惯,认识那么多年,林帆从未送过自己任何东西,林小小有的唯一一件东西,是她从林帆衣服上揪掉的一颗纽扣,在高二那年。那天晚自习,他们坐在最后的一个座位聊天,林帆说,“小小,我害怕失去你。”然后林小小从林帆身上拽掉了第二颗纽扣,编上红线,戴了五年。
很多东西,久了就会失去意义。
当纽扣戴到五年的时候,林小小早已忘记了它的意义。她把它当做一个装饰品,一直就那么不疼不痒的戴着。纽扣已经变得很旧很旧。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什么时候,把它拆了下来。
一直到分开的很多年,林小小都不明白那天林帆为什么会送笔记本给自己。如果说是喜欢,一个本子足以表达吗?如果说是不喜欢,平白无故送笔记本又是什么意思呢?
林小小会在林帆送自己回家的路上,问林帆,“如果我们分开了,是不是就做不成朋友了。”
林帆说,“怎么会呢,即使分开了,心里还挂念着呢。”
分开之后,林小小无数次回想过林帆的这句话,挂念,心里的挂念,是否还存在,还有,还能维持多久。
他们分开刚好是相识的十年整,林小小搬家,他们之间开始从隔着一条马路,变成一个多少小时的车程。分开的前一天林帆在外面通宵唱K,第二天无精打采的帮林小小搬家。他好像没有太多不舍,而更显得因为熬夜通宵筋疲力尽想要赶紧搬完东西回家睡上一觉。
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林小小更了解林帆。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会让她知道他的心思。
有时候,从亲密无间到无话可谈,也许只需一夜之间。
搬完家那天晚上,林小小在分开的路口扒在林帆的怀里嚎啕大哭。那么多年,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她好想问问林帆,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只好一直哭,一直哭,把所有的疑问,所有的不舍,都用眼泪表达出来。她知道,她有预感,从此以后她跟这个陪伴自己十年青春的人,会渐行渐远,分道扬镳。
如果迟早要分开,还是在没有感情之前,早一点分开比较好。
如果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分开,林小小应该不会那么难过。
林帆不停地抚摸着林小小的头,让她别哭。明天他还会来找她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事实上他并没有。
就在那天晚上,林小小打开了林帆送给自己的那个笔记本,写了三页的信,给林帆。她很想交给林帆,那封信不是表白的信,只是她想让林帆知道自己的不舍得。林小小写完那封信之后,泪落满纸,然后又撕掉了信。
他们再见的时候,是2016年的世界末日的聚会。林小小推开包间的门,第一眼就看见坐在对面的林帆,接着看见坐在林帆旁边的女孩。她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坐在了林帆对面的位置。
一个晚上她都没有跟林帆说话,后来林帆喝多了,他跟林小小说,“林小小,我跟你说,你剪的这个发型真特么难看。”
林小小的发型是在跟林帆分开之后剪的,她把长头发剪短了,很短很短。
应该是在第二年的春天,林帆结婚了。
林小小自始至终没有接到过林帆任何电话,收到过任何短信或者请柬。
林帆跟女朋友离开了她所在的城市,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林小小,依然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
后来,听说刘美林结婚了,生了一个男宝宝;大学的那个舍友也有了新的男朋友,打算结婚。学长也早已经结婚,远离林小小所在的城市。
当林小小看见林帆牵着新娘走入教堂的婚礼照片的时候,她问自己,“林小小,你还要不要去远方,去那个很远很远的,没有林帆,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故事发生,但他们是否就不会心痛?。
那些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过的人,也请格外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