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教室像拉开的闸门，学生如潮水般汹涌着学校的每个角落。宽敞的校道上成群的学生嬉笑着行走，嘴角的飞沫潮湿着春天的气息；几辆摩托车忽地从人群中飞过，扬起一阵尘土，游荡在阳光里，仿佛野外的游魂。广播里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正春困的鼻涕虫。
独自一人走在校道上，游荡着，失了魂灵。思念如这乍暖还寒的天气，侵袭着全部的回忆，最难将息。旁边的篮球场上飞荡着打球时的凌乱声，和着争抢时的吵闹声，还有投篮时的“乒乓”声，还有看球人接连不断的叫喊声……充斥着耳膜，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情愈发浮躁。有点厌恶地看了看那些打球的人，厌恶他们杂乱的声音，厌恶那里的不宁静，甚至厌恶他们扬起的灰尘……只有幽长的校道尽头的那轮红日平静地西垂，西垂，哪管他人是与非！
傍晚时分，黑夜拉上了帷幕，寂寞上演着孤独，往事温柔地囚禁着幸福。坐在窗前，对着电脑，手指胡乱地敲打着思念，发梢盘绕着美丽的幽怨：傻蛋！傻蛋！你好……细腻如丝的思念搅拌着宿舍死寂的空气，如烟似雾地笼罩在头顶，细数着今夜的心情。
透过宿舍的窗户，可以看到刚刚经过的那个篮球场，依然清晰地记得在你的教导下终于踩着轮子飞转时你眸子里的闪亮，仍旧明明白白地懂得你说“等你学会自行车后我告诉你一些事情”时你那一脸的忧伤，怎么会忘记你呆在原地没有动只为了等待着我时的惆怅……只是再也找寻不到你教我骑自行车时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你那一脸孩子气的神情，再也触摸不到彼此温暖的手心——心似冰凉，手何以堪？
球场的人陆续地走了，人生仿若一场球赛，喧哗，沉寂；精彩、失落；成功，失败……都在这里上演。但繁华过尽，散场即便来临。
多少个黄昏笛声吹寒时，多少个夜晚月冷千山时，我却只能把自己关在宿舍，空对着四壁，靠着那仅存的回忆取暖：你的左手牵着我的右手，在第99棵桃树前悄悄地许下天长地久；你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后头，载着我穿越五月的雨季看路面积水漫溢；你看着天空我看着你，细数着星空细数着你的胡须；你举起我我举起木棒，在厚厚的雪地写下永恒的恋意……爱在欢乐时。
只是，当欢乐散场的时候，幸福该如何落幕？约好了要一起去桃花岛，伫立在第99棵桃树前等花落满肩头，如今，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说好了要骑自行车载我去那座山上追风，而今，往事成空，几回魂梦与君同？盟定了要爬上那座山躺在草地上举杯向月，现在，明月不知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誓言了还要去某个地方看冬天漫天的雪舞，此时，只怕美梦醒来泪雨翻飞而爱已了无踪……或许，誓和言本就有口无心，所以幸福绝不是清醒！
“蛋蛋，九点十五分，大树下等你！”自别后，忆相逢。片刻的狂喜之后便是漫长的期待而引发的莫名恐惧，或许人生最美的境界莫过于初见，或许相见真的不如想念，因为曾经近在咫尺的幸福，我们却走了最遥远的路，再回头，谁也无法再回到原处，并不是甘心认输，也并非心本残酷，只是不知道这爱情的路我该拿什么去铺，所以就这样让孤独滋生痛楚，上演一场撕心的苦……
窗外，风起了，一滴泪滑过脸庞，忧伤三分，一分月色，二分灰烬，不知是否皆为君？
一
月亮在天上，我在地下。
2006年的夜，我陪着月亮飘荡。月亮孤单地穿梭着，从云的一端到另一端，就如同同样孤单的我，不知从何时起我变成了月亮的影子，如同今夜一样随着月亮流浪。
身影随着我的移动在地上摇摆不定，显得有些憔悴。我相信月亮是可以读懂我的，就像几年前玲陪着我看月亮时一样。
玲说，月亮是寂寞的，缺如此，圆也如此。月亮寂寞的流浪的夜空里，是因为夜太寂静，长夜难眠。他把自己时刻变化，从圆到缺，从缺到圆，只是想用自己的变化来驱散无边的落寞。
玲说这话的时候，我们都还在高中。玲是个清纯美丽的女孩。
从那以后，我们便经常陪着月亮，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种默契，我们搜集了好多关于月亮的诗、词、歌、赋想证明点什么。玲总是生气的抱怨，说没有人想过为什么月亮不停止他孤单的脚步，人们只是自私的想着自己，不论相逢，还是异地，不论花红还是花残。我说：“玲，月亮以后就不寂寞了，因为有你和我每夜陪着他。”玲笑着说：“是啊！是啊！从此我们就是一个不变的三角形。”我笑，玲也笑……
这时一阵风吹来，有点冷，我习惯地想起玲的马尾，每一次被风吹得散乱在领子上时，我就帮她轻轻的扶整。
可是今夜，月亮下只有我，少了那个枕在我肩上甜甜地看月亮的女孩。
月夜里一个人流浪，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许多记忆的片段，好多次我想把这些片段串起来，终不能够，却又无比清晰！
二
2002年夏，玲上A市师范学院的大专，我去A市高补班打拼。
从乡镇中学走出来的我们像饥渴的鱼，在城市里吸噬太多新鲜。年轻的心被许多东西陶醉着，一时间我竟然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来打拼的。当一场沉迷结束，才发现其他同学早已经走在我前面好远了。
年轻就是这样，正因为有太多无知，才显得珍贵。03年我就如此无赖的失败。于是我继续打拼，我发誓这一年是我学习阶段最刻苦的时间，我叫它“为爱上吊”。2004年我接到北京一所学校的通知书。父母高兴的到处烧香叩头，我却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天。
玲说，你去吧，不管你去哪里，我都等着你，不管你到哪里，每个夜里，我都会在月亮的面容里寻找属于你的一份相思，我相信有我陪的夜，你不会寂寞。
那天晚上，我们又去看月亮。月亮依旧那么明朗！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拥抱，亲吻。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肩上，一会儿又凉透了我的心。
那天晚上，我还是决定在打拼一年。一定要和玲在一起上学，尽管去北京很好。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执着。
当玲知道我“继续为爱上吊”时，只是用我从未见过的眼光看着我，然后说：“你知道吗？当你考进这所学校的时，我已经毕业了，”我惊愕。
这一年，我发现胡须放肆的变浓，变长。看着递须刀在脸上留下的痕迹，发现自己已不在年轻。我不晓得是在走近玲？还是远离？
2005年，玲去一所乡镇中学教书。我高烧没能参加高考。然后去B市上技校。
就这样分散在天涯，就这样流浪在B市的夜里
三
记不清来B市后，这已是多少个夜不能寐。抬起手指间挂满月光，有几份寒意。
不甘心失去，也不甘心说再见。
身处异地的人们，此时可以“共明月”而寄相思，可谁又能感受月亮的孤寂，谁又曾想过，无边的夜里，月亮在寻找什么？谁是他流浪的动机？哪里又是他漂泊的归宿？
海的那一边，天的另一端。月亮的银辉依旧抚慰每一个“离人”的心痛。月亮是懂得离情的，虽然离人不懂月亮。
月挂苍穹清辉寒，只影默默冰红颜。
试问月君谁相思？欲断却又几缠绵。
我像游魂一样在夜里飘荡，很安静。
有个卖玫瑰的小孩在街上寻找出双入对的恋人，我想起2004年的情人节，我买了大把的玫瑰送玲，那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送花给女孩子。场面一点也不像电视里那么浪漫，玲握着鲜红的玫瑰逼问我花了多少钱，我却语无伦次。
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句话：“曲终了，人可不可以不散？人散了，可不可以不是散落在天涯？散落在天涯了，可不可以不会忘记？”此时，月亮躲进云里，他是不忍看我跟着他流浪吧？我知道月亮最是善解人意，“多情总是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我在心里默默呼喊，玲，我们会忘记吗？忘记了彼此，可不可以不忘记曾经？玲，没有你在的夜，我很寂寞。
顺着我不知名的街，脚步不知疲惫的往前逻动。身旁走过的是甜甜蜜蜜的恋人，笑声很嚣张，就像几年前的玲和我。我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
有时候很希望有轮回，如果有，下个轮回里，我一定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秒种。或许因为曾经奢侈的太多，老天才让我们分开的。噢！老天！为什么又想起分手？告诉自己不去想的，就似乎我们还有某种联系。朋友们说，分手是一段感情最完美的结局。当时笑着听朋友安慰我，眼泪和鼻涕在我的笑容里顺着喉咙淌下。
一个在乡镇中学教书，一个天南地北。注定劳燕分飞的命运，却又都在爱河里沉沦。分手了肝肠一断在断，疼痛将往事越刻越深。孤寂的夜，我不愿回忆，却不能够。
四
2005年的夏天，是我和玲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间。玲仍住在A市师范学院。我租了间房子，每天骑1小时单车找玲。玲穿绿短袖，很清爽的感觉，每次路过卖水果蔬菜的小滩都要买上点什么，回宿舍逼着我吃，我喜欢她撅着嘴认真的样子。我说，玲，再吃肚子要开花了，然后她就认真的站在我面前，说，知道吗？你瘦成什么样子了？我明白玲只是想在有她的日子能够多照顾我，那一刻真希望时间就那么停住。
玲是个体贴的女孩。相处了近6年，从没见她挑剔过什么，我们吃便宜的小吃，上窄小的饭馆，走街上总是检便宜的东西看。每次看着她那么体贴，我的眼角就湿湿的，告诉自己一定要给她幸福。
可是我明白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克制自己不去想别的，虽然有些什么像是在不停的摇曳。终于我说，玲，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
两个字，分手！
她有些忧伤，却又干脆的说：
一切等这个夏天结束在说吧……
2005年的夏天，快的让人想诅咒。
彼此都珍惜每一份快乐。那段时间珍贵又憔悴。像个晶莹的玻璃罩，谁都不愿意去捅破那透明的外壳。我们拼命的玩，不浪费一分钟，可是心与心的挣扎还是挡不住夏天的离去。
告别那个夏天是在一个有月亮的夜晚，同时也告别了我们用情感一点一点建造的爱情天堂，没有说分手，却分手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默默地坐着。听得见彼此的呼吸。月亮在广袤的夜空里漂泊，仿佛在等着心仪的女孩。有轻微的风吹乱了玲的长发，我习惯的为她理了理。我们抓不住时间的手，就像我们无法抓住这段感情一样。
玲在离开的一瞬间说：
你的胃不好，要注意饮食。
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选择和你相识，相知，就算同样没有结果。
保重……
五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守望月亮，当一束束苍白的光冷冷的从苍穹里撒下，泛起的只是孤独与绝望。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当曾经的岁月在记忆里变的越来越安静，月光就成了我最后的依赖，最后的信仰。
每一个月下独自流浪的夜，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着月亮冷冷的外表，装出来的坚强，心便在忧郁里悲戚。
我深知月亮的孤寂与悲哀。心碎了，冷冷的外壳包不住碎裂的残片，于是便流淌，人们把这些碎痕叫做月光。伸出手，看着在手上跳跃的一些寂寞，不甘心消亡的做最后的挣扎，我便回忆那些死去的快乐和甜蜜。是月亮见证了我和玲的天长地久，一直相信有月亮在玲就不会离去，直到现实像一把利刃扎进胸膛，疼痛变成绝望缓缓爬升，才清醒除了记忆，我一无所有。
记得有次梦见自己变成了月亮，在天空漂流，四周阴冷，天空一片漆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于是大喊，不停的喊着玲，我知道在我无住的日子里，只有玲对我不离不弃。可是这次玲去了哪里？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寂寞，我像小孩一样流着泪。从那个梦里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冰凉，眼睛里流出的全是失望，顺着眼角一点一点，蔓延到枕头上。
害怕自己像月亮一样永远迷失在无边无际的天涯或者海角，可是除了守着这份执着长长的回忆外，破碎的心很难在支起另一段感情。
从此，我变成了月亮的影子。
十四岁那年我进入初中，在附近村子里的一所完小附设的初中班读书，因为离家近也就没有去镇上的中学。每天放学后，同路的同学说笑着一道回家，其乐融融，女同学走在路上好像众星捧月般大受男同学的欢迎。一路上我们似乎忘了老师上课的枯燥，也丢下了父母的唠叨，更不会去理会书包里的那些作业。
沿路洒下的都是我们的快乐和歌声……
一个叫菊儿的女同学进入了我的视野，她的年纪仿佛要比我们大一些，高挑的个儿散发着成熟少女特有的气息，在班上她成了很多男同学关注和喜欢的对象。虽然当时并不知道什么叫作爱情，但看到她后心中总是充满了愉悦，似乎唤醒了潜藏在心底里的那点点性的意识。每天都想早早地上学，想早早地与她坐在同一个教室听老师上课。只要有她在，就会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只要有她在，原本枯燥的学习也会变得其乐无穷。一次一位调皮的男生好像欺负了她，她哭了，我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但终究没有站出来说什么，只暗暗想如果有下次，一定要报告老师，当时就那样想，男同学是不能欺负女同学的，况且她还是那么的美丽。
我很少和她说话的，也不敢和她对视。当时我个子小，并不起眼，加上性格内向，也就没有象其他男孩子一样主动地找她说过话。一次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听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那个让我常常有点睡不着觉的菊子，我发现心跳得厉害，赶忙闭了闭眼，定了定神，暗想一定不能让她看出什么。她微笑时很灿烂，一双大大的眼睛逼望着我，似乎要看出我内心的慌乱。记忆中我好像很怕与她说话，望着她都会心跳。不过，那一次我们一路同行，谈了很多，也谈得很愉快，还知道了她好像是我扯得上什么关系的亲戚，现在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天是我进初中后最快乐的一天。
其实她就住在我家的对面，中间只隔了一片平整的农田和一条窄窄而且弯弯的小河。我常常放学回来后就远远地朝她那边望去，希望能够探寻到她当时已经很丰满的身影，但我的眼睛从来就没有找到过她美丽的影子。有时我也借故去那片农田找小虫子，或到那条小河去钓鱼，但每次也都是带着失望回家。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菊子退学了，同学们好像很是失望，毕竟少了一位经常给他们带来快乐的同学。但读书还得照样进行，一段时间后男同学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快乐。我每天还是照样走在那条上学和回家的路上，但路上却少了菊子的脚印和笑声。后来听别人说起，菊子出嫁了，也在那个时候知道她比我们竟大了好几岁的，那时农村早早结婚的现象很多。之后也就没有了菊子的消息，我也不好去打听关于她的消息。
从此，教室里没有了菊子，心中倒也放下了那份勃然生长的相思，就象陨落了一颗灿烂的星辰，美丽的光辉从此消失在茫茫的太空……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的初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