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大概都有这样的经历。
那年你18岁,手里拿着一纸录取通知书,忐忑却又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远方那座从未谋面的大城市。
你哥们矫情地对你说,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想要什么就拼命去追吧,人活着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还能干点什么?
一晃几年就这么过去了,最初的青涩很快褪去,曾经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让自己头破血流,就像歌里唱的,
易碎的骄傲撒落一地,你觉得自己算是跨过了山和大海,也穿过了人山人海。
这些年,你不再把“再不疯狂就老了”当成口头禅了,你觉得心累,也老大不小了,不想再瞎跑了,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老老实实买房、相亲、结婚、生子。
可是一次朋友聚会,偶然间听闻当年的谁谁谁还在闯荡创业或漂泊打拼,不由得羡慕他们怎么还能那么有冲劲,而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有时你安慰自己,毕竟人各有志。
可总还是有几个晚上你会彻夜难眠——不甘心,但又不知怎么挣脱。
才二三十岁,不少人就觉得人生似乎已经可以一眼望到尽头,这辈子难道就真的只能这样了?
现在不光是80后,就连90后都开始动不动说自己老了。
于是年龄成了这代年轻人一个越来越敏感的话题,过了25就开始对年龄躲躲闪闪,要到了30就更是讳莫如深,所有人都恨不得年年都是18岁。
其实我们怕的不是年龄本身,而是年龄背后已经被社会固化下来的一整套“规定动作”——人生阶梯上的每一步都被贴上了最后期限,我们就像拿着相同的剧本演戏,差别不过是谁演得更逼真而已。
可谁也不敢扔了剧本,随着年龄渐长,连一点点改变台词的冲动都成了一种羞耻,随时都有被身边的人讥为不成熟的风险。
所以我们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些年青春怀旧的电影越来越多,票房越来越火,但去影院怀旧的主力却是还未老去的80后、90后。
罗曼·罗兰有过这样的观察,他说:“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
其实,我倒觉得现实远非他所描述的如此消极,但作家往往擅长以言语的机锋,给世人以当头棒喝。
在二三十岁的年纪上就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人生,光是写下这句话我都觉得可笑。
睿智如孔丘,到了四十才不惑,到了五十才知天命,身处现代的年轻人何苦早早就埋葬了自己的青春期?
年轻,不成熟并不是一种罪过,而是不急于给自己定型,是还能尝试人生的各种可能性。现实中我们太希望自己能“快速成型”,可年轻人轻易地放弃对其他可能性的好奇,无异于杀鸡取卵。
或许很多人也曾用力思考过所谓的“捷径”是否真的是捷径,可结果也没得出个所以然,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因为想得太多,而经历的太少吧。
套用句滥俗的说法,年轻本身无关年龄,而只关乎心态本身。抛开眼前这点鸡毛蒜皮,放到整个一生的尺度上来看,今天的稳定未必真是稳定,而今天的冒险也未必真是冒险,结局都是要走出一段路再回望的时候才看得清。
所以还年轻,为什么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呢?毕竟还年轻,这辈子还可以有些不一样。
我经常会收到大段的留言,我基本都没有回复过,因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
每个长段的留言都讲述了一段纠结于心的故事,比如我家的狗被咬了,对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心里还是不舒服怎么办?同事上班说了句什么话,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领导家孩子今天去单位白了我一眼,你说是不是领导在家说我坏话了?我从生了孩子以后婆婆老来我家里看孙子,我觉得她就想跟我抢,你说我该怎么办?等等
每次看到这种留言,客观点说,我根本不觉得这都是事儿。如果这都是事儿,那真的是有点玻璃心了。
前几天参加活动,主持人问我:“看你一路那么拼又那么有正能量,你的生活里就没有什么苦恼吗?”
我一点都没拼啊,我正常的生活状态就是那样啊。起床,上班,下班,回家带孩子,孩子睡了以后看书写作,有时候还有些网络课程要学习,周末去上课,以及带孩子出去玩等等。遇到紧急的事情需要加个班什么的。我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周围的人也是,大家都挺忙忙叨叨的,这是一种习惯,习惯了。
习惯了很忙,自然就没有时间和精力为小事儿叽叽歪歪,没功夫为跟谁撕逼,没有闲情逸致躺在床上回味今天谁对我不好了,谁踩了我一脚,我是不是说错了话,得罪了谁。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想:哎?什么事儿还没做完,地上这么多新书还没看,儿子的学费还没交,英语课好久没上了,我感觉我的生活里到处都是忙不完的事儿。当然,这也是我的苦恼。
至于周围的人如何看我,有没有人对我暗地中伤,有个狗在我脚边拉屎了我,同事今天说了句怪话什么的,我完全不关心,也没时间关心啊。如果你不幸知道了,心里不舒服,那就不舒服好了,没事儿别千百次的回味,有这个时间干点有意义的事儿,睡觉也可以的。
人一闲,就容易想东想西的,特别是长期宅在家里或者长期两点一线的生活,一个人思考问题非常容易陷入牛角尖里,想着想着就会觉得一件小事儿越来越严重了,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炸裂了,感觉自己活不下去要抑郁了。
曾经有一个理论说,人们担心的事情,90%都不会发生,都只是人们自怨自艾的想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总下意识的往坏处想,想到这件事情的最差的地步,把自己吓得半死,内心被折磨特别长时间,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不好了。但过一段时间你会发现,你的担忧根本没有发生。我以前也是这样,比如出门担心没关电磁炉,就想锅会烤干吧,那就要着火啊,着火那我家隔壁也要着火啊,万一遇到可燃物,那整个楼都会爆炸啊!天哪,本来好好的一下午逛公园,心情都格外沉重。
了解了这个理论之后,每次遇到担心的事情,我都会下意识的告诉自己,90%都不会发生的,不用担心,有时间干点别的,别闲的没事儿瞎想。随便出去走一走,不用走远,就去超市买个瓜,菜市场里买个菜,跟朋友出去吃个饭,你会发现自己苦恼的小事儿根本忘得一干二净了。
很多人说,我不想让生活那么忙碌,也没什么伟大志向,我想要从从容容的就可以了。其实人闲下来也挺难受的。比如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但也不能24小时闭眼睡觉,。所以总琢磨着找点事儿干。看书写文章体力不太够,那看个《太阳的后裔》吧,看一会儿也累了,那出门买个菜吧,磨叽半天没出去。抱着手机跟朋友聊会儿天儿,大家都挺忙的大周末没什么人搭理我。一整天晃晃悠悠的就到了晚上该睡觉了,回想一天,什么都没干,荒废了一天的大好时光,挺有罪恶感,于是开始觉得自己这样做太不对了,情绪开始低落了……再磨叽一会儿就会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再想一会儿估计能直接抑郁了。
你看,玻璃心就是这么来的,闲的。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忙是治疗一切神经病的良药,一忙,也不伤感了也不八卦了也不撕逼了也不花痴了。平静的脸上无怒无喜,看过去只隐隐约约的写了一个“滚”字。
送给每一个玻璃心的你和我,没事儿找点事儿干,忙起来,别老回味过去。
共勉。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你若是满足不了它,你就得说服它。若两样都做不到,它就会让你痛苦。有时候看起来,是我们跟世界周旋不易,其实呢,是跟自己相处很难。
当然了,这都是欲望在捣乱。可是,人也不能没有欲望。莫言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只为了吃上饺子,最后,他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我觉得,这于他,本质上也只是吃上了饺子。只有欲望不是那么大的人,大荣誉来临的时候,才会宠辱不惊。咋咋唿唿的人,离喧嚣很近,生怕别人记不住自己,结果被遗忘得更快。上苍有时候也会偏爱低调而素朴的人,会冷不丁的,用盛大而隆重的方式,回馈他们的安静和简单。
好多人,起先幸福目标也都很小,但走着走着,心就跑到了前面。能力不大,欲望却很大。身子板只能扛几十斤,却总想着几百斤的东西,所余负荷,都叫妄念。然后,这些非分的重量都会过载到心上。太想一口吃个胖子的人,身子未胖呢,心先虚肿,这样的痛苦,都是自找的。
人世繁华,多少人,不过是为了一场物质的虚荣抵达,有几个人能在精神深处修行?前几年看电视,说画家黄永玉在老家凤凰、北京、香港、意大利都有自己住宅,大房子,且这些房子的窗户,一例都特别的大,宽敞到人都可以在之间徜徉。我当时想,为什么要这么大的窗户呢,为什么要那么奢华呢?后来,我读到他写的《窗口》,忽地明白了,知道那不过是他年轻时的一个梦。也就是说,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已经提前预约了这场精神的奢华盛宴——一扇大窗户。于是,之后所有物质的积累,只是为了抵达这场旅行的目的地。
这样的抵达,没有浮华,没有炫耀,没有虚荣,只是为了愉悦内心。先生或许只是想在灵魂里,为自己开一扇大大的窗吧,然后,面向大海,太阳,以及,人世春光。
前两年,我经常光顾一个卖羊杂的小饭馆。除了那里的羊杂汤好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喜欢那里的老板。这是一个好玩的人。我每次去吃饭,总见他在离柜台不远的桌子上,一个人喝茶。很精细的一套茶具,都小小的。那个茶杯,也不过手指肚那么大点,透着亮,是极好的瓷。他一边喝,一边朝你眯眯地笑,他未必认识你,却要那么友善地看着你,温暖,干净,仿佛是前世的亲人,要与你相认。有时候去,他不在。问店里的人,说他去旅游了,而且,骑单车。据说,他一个人骑车去过西藏,新疆,内蒙,白山黑水,也沿着黄河流域走过。一个店员说,他差点死在路上。另一个接着补充说,我们老板很会玩,活得可幸福呢!
我相信,这样的人,活着是幸福的。
这个世界,只有从欲望的泥淖中解脱出来的人,才会会玩,才会好玩。有好玩的人,才会有好玩的世界。美好的人生,原本就是一场抵达,不是从物质的此岸到彼岸,而是从不好玩变得好玩。
这样的抵达,需要的不是富有,而是简单。